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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些脾气更暴躁的,眼看姚元靳不肯停下,就看准时机,干脆一把拔出身旁士兵的刀,向前奋力挥砍时,口中还在不停咒骂。
“不活了!不活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保护我们的兵,你们是兵匪!是保护那些京中贵人的兵,是保护皇帝的兵!快给我们粮食!快把粮食给我们!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粮食!我家今年交了税的!我家今年交了好些粮食的!我只要我家交出去的那一份!我家妻儿也是要吃饭的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人匆忙按住。有些士兵心肠好,还本能伸手去捂他的嘴,并拿眼角余光偷偷瞄着李熙的方向。
事已至此,姚元靳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他被迫勒停了马,垂首看一眼被他胯。下马儿硬拖着往前磨蹭那青年,也没忍住扭头看李熙,似是欲言又止。
这样下去不行的,人心已经散了,就算强令大家甩开流民,日夜兼程地往南走,大家的速度也会变慢,闹不好还会有逃兵。
因为姚元靳方才已经看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负责驱逐流民的那些士兵里,似乎有人碰巧和这些流民是老乡,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对劲了。
姚元靳对此实在没办法,他等不到李熙的提点,便只好主动去询问。
姚元靳命人将青年从他的马脖子上架开,神情有些慌张,想问李熙现在该怎么办。
不料还不等他开口,李熙就忽然抬手,指着方才那带头闹事的青年说:“搜他的身,他身上有东西。”
此言一出,姚元靳和青年都愣住一下,反应最大的就是那青年,他当即朝李熙撒起泼,对李熙大声骂道:“你是谁?你凭什么来管我!我虽然读书少,却也认得一军元帅的铠甲!你没资格管我!”
李熙听罢便冷笑,垂眸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你问我是谁?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朕碰巧也和你家那主子一样,姓李,单名一个熙字——难道你家主子在给你下令时,竟没叫你提前认清朕的画像么?还是说他觉得朕不敢随军?所以没准备?”
李熙旁边,姚元靳也是个聪明的,刚刚只不过是突然见到这么多流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脑筋有点锈住了,此刻听见李熙这样说,立刻就回神,蓦地扭头看向那青年。
青年还想争辩,却听李熙喊人死死地按住他,对他厉声说道:
“竖子小贼,朕其实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原本还有些拿不准,直到那名老者力竭倒地,所有人都去帮他的忙,然而就只有你,只有你扑过来拦我们的马。”
“比起你身边那些真正的流民,你力气很大,嗓门也亮,头脑又清晰,看起来虽然也跟着他们饿了几顿,却还不到真快被饿死了的地步。除此之外,朕还看到方才有士兵偷偷分给你们粮食,你身边的人都去抢,只有你在往后退,而且落在雪地里的脚印,明显比那些同你身形相似,年纪相仿的流民更深——你身上分明就是有负重。”
这青年听罢,见自己身边无论是流民还是士兵,都纷纷转身朝他看过来,立马就想跑,却被几名士兵眼疾手快地擒住双臂。
眨眼间,随着李熙自爆身份的话音落下,流民们都不敢再哭。
于是很快的,有人从这青年扎紧的裤腿中搜出吃食——那是一些被事先切成了小块,方便隐藏的干饼,还有一些生米。
饿了就偷偷在夜里吃干饼,嚼生米,饮雪水,这些食物已经足够他活着走到下一座城。换句话说,他根本就用不着这么拼命的带其他人抢粮食。
眼下铁证如山,这青年见事情败露,先是急得口不择言,胡乱为自己辩驳,只说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他身上有粮食又怎样?难道在生死面前,不想把自己的饼分给别人吃,就要被李熙这昏君大言不惭地污蔑成奸细吗?
但李熙对此却不以为然,只笑着问他:“所以啊,你到底是从哪里拿到的饼和米呢,莫非是在你们家乡那座被烧毁的义仓吗?朕现在怎么瞧着你手里那米,有点像是我朝常常用来充实义仓,以备不时之需的米种呢。”
“况且就如你自己所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既这样自私,连口饼都不愿分人吃,又怎么可能会在带着他们抢军粮时,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悍不畏死呢?嗯,想来你这个人也是挺有趣儿,朕观你一切言行,竟一时猜不出你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
言罢,鸦雀无声。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拨了。李熙这样说话,就是在提醒道路旁边的那些流民,让他们仔细想想,千万不要轻易放过烧毁义仓的罪犯。
但天地良心,当时奉命放火的还真不是这青年。他在情急之下,仓皇张望,看到好多人都开始面带怀疑地瞧他,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白。
但这青年反应也很快,他莫名其妙地被李熙泼了一身脏水,只是愣住片刻,便继续高声为他自己叫冤枉。
“你这昏君!你别污蔑人,我根本没有烧义仓,这米是我在义仓被毁后,守在路边捡的!再者大家都说上天降罚,乃是为君者德行有亏的缘故,你现在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污我是南月奸细,那我、那我也可以说,我说你得位不正,你满手鲜血!我说今年发生在长澹境内的这些天灾和兵祸,都是老天爷要罚你,你敢说不是吗?你敢当在大家面前,说你如今是问心无愧吗!?”
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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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张嘴呀,外面流言传的那样凶,他们都曾听过,只是还没来得及分真假。
偏偏这青年还对他现在造成的混乱不满意,趁机又叫道:
“而且你刚说我带人抢粮食,是装着大义凛然的模样,但你难道就没伪装吗?你难道就不是贪生怕死,佛口蛇心吗?你现在口口声声,试图将焚毁义仓,煽动暴乱,还有带头抢夺军粮的罪名全推到我头上,可就连你自己方才也说过,你已观察我很久,早就看出我不对劲了,却为什么不早说?”
“你为什么非得等到那么多人倒下去,等到群情激奋,等到就连士兵也很难再护住粮食车时才开口?你难道没看见他们就快死了吗?你——你心里到底是真觉得我有罪,还是在找借口让大家不再怨恨你,你说得清吗!哼,话说得好听,你如果真爱民如子,又为什么不放粮食给他们?他们一共才能吃掉多少粮食呢!”
条理清楚,句句都抓要害,让李熙都听得不禁为他叫声好,夸他好一张巧嘴。
很精彩的驳斥,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青年说到最后,似是有些口渴了,他气喘吁吁地弯腰,将眼睛瞪得圆,眼睁睁看着李熙不发一言,只随手抽了姚元靳带在腰间的刀,骑马朝他逼近。
四只马蹄在往前迈步时,溅起细碎的雪块,李熙横刀在前,正手握刀柄,骑着马冷冰冰地绕这青年转圈,然后居高临下地伸手,将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朕方才不是都说了,朕之所以放任你不管,只是不想错杀无辜,但你方才那些话,已经足够朕杀掉你千百遍。”
这青年听罢,又开始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浑然不觉自己颈侧正逼着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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