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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延挂断了电话。
电梯缓缓上升,他望向光亮的电梯门,反光的门上映出他的脸。
他在冷白色的灯光下看向自己的眼睛,像第一次发现芜茵的日记后审视自己的眼睛那时一样——简直是令人憎恶的一双眼。芜茵对上那双与之相似的眼睛时会用怎样温柔的目光注视,想想就让人心生厌恶。
可是如果没有这双眼睛,他甚至留不住芜茵一秒。
芜茵怔怔地看着灭掉的手机屏幕,怔了几秒以后她迅速起身走到阳台上,拉开了遮掩的窗帘。只见楼下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车,乔裕正站在车前,一边打电话一边向上望。
窗户没有关严,冷风从窗子的缝隙里向内钻,芜茵随即低下头将窗帘拉了起来,口腔中却仿佛灌满了割人的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门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猛地抓住了手中的手机,却只听门外传来“嘀”的一声。
门锁密码输入成功后的声音。
阳台门不能锁,而且锁上也坚持不了多久,没有什么意义。芜茵从阳台上走出来,外面的门恰好弹开。她向前走了两步,昏暗的房间里玄关处的声音窸窸窣窣的。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门口的光,来人随手关好了门,像进入自己家一样自然。
芜茵看向玄关的阴影,入门处顶部的灯泡刚好坏掉了,她难以看清来人的脸。然而在客厅微弱的灯光下却可以看清卫衣的下摆,深灰色的卫衣似乎刚刚摘掉吊牌,穿在他的身上,身影便开始与她记忆里那个人重迭。
她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鬼使神差般,她向着玄关的方向走近几步。
她向上看,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在阳台上吹到的冷风似乎现在才开始让人觉得寒冷,她停住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看着眼前的人靠近、再靠近。贺知延摘下卫衣的帽子,脚步终于落到客厅的光影处。
他低头看着似乎正在发抖、但是强作镇定的人,平静地坐到了她身前的椅子上。
“茵茵,看到我很意外吗?”
“还是看到我,以为是你的纪珩?”
他声音出奇的平静,仿佛并没有因为她的隐瞒和逃跑感到生气,也像是对她的计划了如指掌。芜茵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手机被他抬手拿了过来。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赵聿时“三个字,随手将电话挂断。
芜茵本来要出声阻拦,然而话到嘴边仍旧吞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让她感到恐惧,就像那本日记第一次被贺知延发现时那样。虽然事实证明,惹怒贺知延的后果也不算太严重,但如果结果是变本加厉的囚禁——
贺知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打开芜茵的通讯录,看向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次数。赵聿时的号码旁边标着一个白色的“6”的字样,这证明最近半个月他们起码通话了六次以上。
而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芜茵给他打去的电话都少之又少,远比不上这个叫赵聿时的人。
怎么又是一个男人?芜茵身边怎么有这么多的男人?
芜茵的同事、霍逐、陆砚怀再加上一个新来的赵聿时,他怀疑还有什么地方存在他不知道的男人。他放下了她的手机,不禁抬头看向她的眼睛:“茵茵,你最近有什么必须要和刑警联络的事情吗?”
“赵聿时是我的朋友,”芜茵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一顿,“就是朋友而已。”
“朋友?陆砚怀也是你的朋友。纪珩好像一开始也是你的朋友?你有和朋友谈恋爱的习惯,”贺知延缓缓转动着她的手机,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忽地笑了一声,“茵茵,你到底还有几个这样的朋友?”
芜茵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好像要被抽干了,她看向自己的手机,几乎是硬着头皮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我自己的事。”
贺知延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生气,反而继续笑了笑。他看着面前的芜茵,将她的手机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茵茵,知道我为什么能找过来吗?你们甚至中途换了一辆假牌照车,按理说我是找不到你的对吗?”
说到这里,他语气停顿了一下。
“你每天晚上很少看手机,基本做完题目就会洗澡睡觉。前天晚上你却在睡觉之前多看了几分钟的电视,虽然你在我进卧室的时候关掉了,但我还是不小心看到你在看湖山市的天气预报。我想你该不会打算跑吧,茵茵,我那个时候还想,你哪有这个胆子。”
“我想如果你打算离开我,关于我的东西你大概什么都不会带走,但唯一会带走的就是那本日记,之前我担心你有不时之需所以提前将卡夹到了你的日记本里,我对你提过一次,但是你似乎没放在心上,”贺知延抬头道,“前天晚上我又在最后一页的插袋下面放了一颗微型定位器。”
“茵茵,哪怕你心里有一点我的位置,就会想起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把卡夹到了你的日记本里,也就会发现这枚定位器。”
贺知延的双腿交迭,低头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定位器的信号红点在鳞次栉比的灰色高楼图像信号中异常清晰,他关掉定位软件,抬头看向芜茵强作镇定的脸,声音忽而又缓下来:“入门密码?那更好猜了,纪珩的生日。”
追踪她的每一步仿佛都在验证,她有多爱纪珩。
“茵茵,我现在比你更了解你和纪珩的回忆,”他挑眉道,声音仍然平静,“你们第一次吃饭,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告白,他给你做饭、洗外套,你给他买生日礼物,准备惊喜……这些事我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他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芜茵面前的所有光线。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也像喜欢他一样,把你的喜欢分给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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