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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寻思许久才找到一个突破口,她希望戴珺能明白事有蹊跷,至少……弑君绝非严槿本意。
她把住戴珺的小臂,语速快了些:“韩博来历我不清楚,只知他在陵阳没有家室,也无相好。我后来回忆,在聚贤阁也时常能见到他,酒食用度……都很奢靡。他不像一个心里没数,一味追求虚荣享受的人,有这一身本事,孤身来陵阳本应图一个远大前程,却用如此有今日没明日的态度过活,也不是一天了。所以我想,最有可能的答案是韩博从头至尾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没想着要好好活,也不为自己筹谋未来。我猜他跟严槿有私怨,想好了要用自己一条命去换。甚至打从进入严家的那一天起,都应该是他的图谋。”
戴珺看着她,眼波很静。
顾衍誉心中一沉。我说得急了,她想。
她露出一点稚气神色来,娇蛮道:“反正我不信是士为知己者死。严槿才没本事收服他这样一个人去拿命涉险呢。”
戴珺神色缓了缓:“那如果是,严槿要挟他去做的呢?”
“还是我们刚刚说的,死士易求,门客难得,这么计划不周密的刺杀,搭进去一个韩博,这笔买卖并不划算。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去查查韩博家里究竟还有什么人,有什么可被严槿要挟的,倒也没错。”
戴珺微微点头,说了一句叫她放心的话:“我会让人去查韩博的来历,以及他跟严槿的关系。”
顾衍誉低下头,不动声色舒出一口气。
“噢,居斯彦的伤势,太医怎么说?”她问。
猎场之后她就没有机会单独再见居斯彦,他已是救驾的功臣,被皇帝带进了宫。据说圣上命太医院不计代价将他医治好。顾衍誉只知他无事,想见到他,却还要费点工夫。
“一箭从背后斜穿过了肩胛骨,看着严重,但无性命之忧。”
她发问时就是笃定了戴珺知道,而此种机密事他若还能知情,他的位置可太不寻常了,至少只凭大鸿胪寺的一个虚衔不足以叫他知道这些。
但戴珺没有任何犹豫答复了她,似乎,也没想藏。
顾衍誉接着问:“皇上当时看清了射箭之人,说明他跟韩博的距离已不是一般的近。这里其一,弓箭手通常不会近距离杀人;其二,在这么近的情况下,居斯彦为皇上结结实实挡了一箭,还没有性命之忧,射偏了?”
戴珺点头。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另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或许……一开始韩博就没有下杀手的意思。所谓“弑君”,是一场表演。
“你想证明有预谋的是韩博,而严槿无意弑君,严家没有犯下这样的大逆不道之罪,是么?”戴珺带了几分探究的意思,“今日局面,几乎无人怀疑事情就是他们看到的那样。严槿还曾构陷顾将军,为什么你不想好好拿着这个结果,还要再求一个明白?”
他紧盯顾衍誉的脸,不错过她任何一点细微表情。
顾衍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驯:“他构陷我哥,若有报应,应处以构陷之罪,而不是旁的。世间若有公理,那必不是一家一姓的公理,是人人有冤都可以伸的公理。我报我的仇,他诉他的冤,正道宽得很,谁也不碍着谁。”
答案出乎戴珺的意料,他又觉得本该如此,或许这才像真正的顾衍誉。
可他分明谈不上知道真正的顾衍誉是什么样,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现在这想象和眼前人奇妙地对应上了,使他获得更为奇妙的内心体验。
窗户没关严实,他嗅到被风送进来的腊梅冷香。
戴珺声音低沉缓慢:“严家上下几百口,若有冤屈是天大的事。但找出真相的后果是,无论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冤屈,也会株连自己家的上下几百口。”
顾衍誉瞳孔微微缩紧,又很快平静下来,目光看向虚空之中的某处,语气平平:“那算自食其果,说不上冤。”
她也想借此探一探,她的父亲……到底手眼通天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当真,所有人的动向,都在他掌控之中。
“我还有几处想不明白,借你纸笔一用。”顾衍誉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收敛了情绪。
戴珺铺开纸张,用镇纸压好,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还有更多秘密,但至少在找出皇帝遇刺真相这件事上,他们可以达成短暂而坦诚的一致。
她写下几个关键线索,将笔交还给戴珺,戴珺想想,又添了几个。顾衍誉歪头看他写的字,两人脑袋凑得极近:“有顾家印记的箭头不难取得,配弓箭的府兵都会分发,使用上管得也不严,追起来只怕繁冗又未必有结果。”
戴珺点头,将箭矢叉掉。
“禁卫统领出现的时机很巧。早一步韩博没有机会下手,晚一步又未必能活捉刺客。”顾衍誉抬眼说道。从戴珺的视角由上往下看,看得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不动声色将目光挪开一点:“已在追查,若有说法我会告诉你。”
“好。”
他的目光又落在窗棂,忽然想到这样的天气梅花冷香似乎不足以传得这么远,那应该是她身上的香气才对。
从她头发上摘下来的腊梅被他放在桌面一角,小小一朵,很是娇艳。戴珺有些遗憾地想,不知它能鲜妍几日,怎么才能让那朵小花在他桌角开得更久一些?
“皇上呢,”顾衍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为什么会选那片密林,有没有说什么?”
“是追着一头鹿才失了方向。那条路是皇上无心时走去的,只是我疑心猎物逃走的路径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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