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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暗沉,只有厨房处有一点灯光如豆,昏昏地为偌大的屋内投下一丝光线。他沉默温驯的母亲毛壶冰,站在厨房里,暗灯照亮她惊慌恐惧的半张脸。她看着自己,孱弱的眼神跟随着他,像接踵而至、寸步不离的灾难,身体却一动不动,像是中世纪被巫师施法后,永恒地封印在油画里的女人。
他和毛壶冰视线相对的这一秒,恐惧如病毒一般传递到他的身上,冻结他的四肢百骸。
他慌忙地移开眼。
另一侧,潇湘竹石屏风后,映着男性方正分明的轮廓。
“爸。”元天宇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虚弱抖动得不像样子。
“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自屏风另一侧传来,屏风之上的深色剪影纹丝不动。
元天宇握着行李箱扶手的手心,不受控地渗着冰凉的汗水:
“抱歉,爸,路上有点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好像道歉只是一种生存本能。
“没事。”元修明说,“天宇,过来。”
元天宇温顺地绕过屏风,走进客厅。元修明端坐在沙发上,神情隐在暗处,元天宇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如远处的雷鸣一般低哑响起:
“天宇,爸想问你,你输给庭见秋和言宜歌,是故意的吗?”
“爸……”
“是不是爸这些年,对你太严苛了,你记恨我,故意输棋,让我丢脸,报复我?”
元天宇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争辩:“不是的,爸,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好像就是一下子,棋力长进特别大,一个两个,都会那种叫‘短刀流’的布局……”
“‘短刀流’?”元修明不屑地轻嗤一声,“你不是说,已经破解了吗?”
“她们又作出了革新,原来那套拿她们没办法……”
元修明幽幽:“所以,你就是承认,你水平不济,连着两场,连女的都下不过?”
连女棋手都下不过——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元修明脑内响起一阵不悦的嗡鸣。三十年前,在国家队集训时,他的教练批评他的声音,叠着他自己的声音,共振一般响起:
“元修明啊元修明,你在下些什么,连女的都下不过?”
“她们不是一般的女棋手啊!”
元修明震声:“胡说八道!陆长玫怎么不是一般的女棋手?一个乡下丫头,能有哪里了不起?”
元天宇怔愣:“陆长玫是谁?好耳熟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元修明起身。昏茫中,他黑色的身影陡然变得硕大,如一座山岳拔地而起,压抑得元天宇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爸,爸我不问了,你不要……”
客厅正前,红木小几之上,垂眼观音对人间惊惧的尖叫声,充耳不闻,眉眼空虚,满是矫饰的慈悲。
元修明握住他亲手雕成的观音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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