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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浔芜冷不丁听见有人夸赞自已,吃惊之余,心里也未觉快慰,反倒更有几分苦涩。
她悄悄离了那是非地,一个人低着头沉思,避着地上一路的落花孤零零的向园林里走去。
再往东南走一段距离,便是她旧时住的思芳殿。
她尚在襁褓之时,被接进了宫,先帝便下令让她住在这间宫殿。
思芳思芳,也不知是真的取自思恋蘅兰清芳之意,还是另有所指?
她想着儿时那些宫人们毫不避讳的谣言,心里千头万绪,烦闷得不知若何。
那时先帝病重,她虽然已经嫁了出去,却也得依照儿臣之道进宫侍疾。
虽说是侍疾,可有那沈氏并李浔芷、李浔荔日日霸守长生殿,除了皇后,其余者只能远远观望。
李浔芜待了七日,除了在药炉前看火,同先帝连个照面也不曾打过。
可第八日的黄昏时分,先帝到了弥留之际,御前侍奉的宫人匆匆跑来偏殿唤她,说先帝点名要见她。
李浔芜去时,长生殿里空无一人,只有那张宽大龙榻的明黄帐子随着过堂风来回飘摆。
她踱步至窗户旁,将那条缝隙关上,而后悄悄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那方龙榻。
没了风吹,那床帐安安静静地垂落下,缝隙里,有一只枯萎如干叶的手在冲她召唤。
李浔芜悬着一颗心走至那床榻前,于两三步外跪下,怯怯地唤道:
“父皇——”
先帝不予回应,只依旧固执的冲她招手。
李浔芜无法,只能膝行上前,刚欲伸手撩开帘子,却被那只干枯的手死死抓住腕子,不由得被狠狠吓了一跳。
帘帷缝隙间,先帝虽是将死之人,可那双眼睛依旧如鹰隼一般锐利,也依旧让李浔芜望而生畏。
李浔芜看着那一双正死死盯着自已的眼睛,垂下视线便想要向回抽自已的手,无奈对方抓握的力度太紧,她怎么抽也抽不回来。
争执间,先帝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翕动着嘴唇喊道:
“檀心!你不要躲朕……是朕对不起——”
话还未说完,便蓦地吐出一口黑血,而后咽了气。
直到崩逝的那一刻,那双眼睛还在瞪着李浔芜。
李浔芜只要一想到那双眼睛就觉得窒息,正恍惚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口哨,她忙不迭地转过身,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不由得被吓出了魂魄,连忙轻呼一声,向后踉跄了两步。
崇介丘本不欲吓她,只不过偷偷跟着李浔芜走了一段时间,见她一直在低头沉思,苦于无法搭讪,所以才吹了一声口哨。
在他们草原上,这是青年男子见到漂亮的牧羊姑娘时,一贯打招呼的方式。
谁知李浔芜却一张倾城小脸血色全无,像见鬼一样的看着自已,还踉跄地几乎要摔倒。
崇介丘见状,忙收敛住脸上的笑意,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
李浔芜却像甩脏东西一样似的狠狠一甩,结果,施过去的力气再弹回来,自已则被摔在了地上。
还好林间土地较为松软,不比青石板地摔的人肉疼,她方想撑起身子站起来时,却又见那人冲着自已走了过来。
“你站住!别过来!”
说罢,她在地上抓起一把土石就狠狠向那人扔了过去。
崇介丘没有料到她还会这一手,只能猝不及防的接下了一脸泥土,那张比寻常男子要白皙的脸上瞬间变得脏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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