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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在清河镇已算大户,宅子阔大,可到了江宅,孙元娘才算开了眼,从外还看不出特别,越往里走,越不一般,但见桂殿兰宇层叠半现半避于高茂枝叶后,园中琼花闪灼,认不出的绿植拥簇在平整新翠的草地上。
长廊迂回,罗绮飘飐,不知哪里传来泠泠清水之声,清新悦耳,为这燥热的天添上一抹凉意。
不知走了几进,又过了一月洞门后,那丫头笑说:“就是这里了,娘子随我来。”
黄芩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到孙元娘,两方相互叙过礼,道了安,黄芩命人备了一桌果品、精细的小食并一些夏日熟水。
孙元娘让丫鬟递送礼品。
“此微小仪,万勿推辞,妾身已知是贵人好意相帮,若不是贵人,我这仇怨也不得昭雪,他虽还没抓住,料也逃不远。”
女人说着说着就要跪下,黄芩连忙把她担住。
“孙家娘子不必如此,你这礼太重,我不好受的,现在人还未找到,你在家中定要多些防备,实是怜你多年与贼人为伴,想必也难捱得很。”
孙元娘带来的礼是一对榴红剔透的耳坠,这耳坠是祖上传下来的稀罕物,红玉中隐有光华流转,如大海星辰,一看就不是凡品。
孙元娘苦笑一声,敛下眼皮:“难挨也不至于,他并未待我不好,之前并不知情时,一日一日这么糊涂过了,直到事发,那个叫玉童的小厮出来指认他,这才把我从自欺欺人中惊醒过来。”
黄芩看了孙元娘两眼,总觉得她脸上看似平静,但那平静并非真正的解脱,而是一片无波的死寂。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直到说起那个叫庆三的歹人时,她的眼中才闪过一抹微弱复杂的光亮。
送走孙元娘,黄芩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间,便早早熄灯睡下了。
不知到了几更天,房中的残烛终于恹恹熄下,只留一室不明的幽蓝。
睡梦中的黄芩被一道森森黑影缠上,她走到哪里,那黑影便跟到哪里,她的心越跳越快,越来越慌乱,如何也摆脱不得,陡然间,那道影子如鬼魅一般爬行到她脚下,绊住她的双足。
她从梦中瞬间惊醒,胸口止不住的剧烈起伏,呼喘着气,身上的小衣已被汗水打湿了,黏贴在身上。
原来是个梦……
黄芩慢慢撑起身子,眼角余光固定,掌心发冷汗,胸口的心跳窜到了耳朵,像要炸了一般。
一个黑影在床头伫立着,正一动不动注视着她,那黑影慢慢向她靠近。
又来!这个场景她熟悉,经历过一次。
……
熹光微露,天边刃出弧形的白光,替换下夜晚的暗色,风中携着微湿的凉,孕育一晚的月华合着稀薄的晨光凝成圆滚滚的露珠,飞浮在空气里。
江宅的下人们开始换班,值班的门子伸个懒腰,蹬了蹬腿儿,揉着眼,够眼望着某个方向,等接班的人来。
这时几个厨房最先发出响动,器具磕碰的高低声音、起油的滋啦声儿,隐隐伴着几句妇人的说话声儿,烟囱里开始升起炊烟,细如游丝,慢慢地变得浓郁,越来越蓬勃。
这个时候,宅子里大部分人都起了,准备好一切,等候着主子们起身。
厨房早已备下早饭,侍画立在门前候着,平日这个时候,黄芩已经起身了,可是今日,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得不正常,她又等了一炷香,终于把门敲响,却无人答应。
空空的房间,兽炉里一丝余烟刚刚残烬,散乱的衾被,没了热气的床铺,衣架上搭着里里外外的衣衫,侍画知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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