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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小传义倏然睁眼,床边只有值夜的成碧。
睡梦中父亲的声音仍然回荡在耳畔,但清醒过后空空如也,父亲耐心的教导与温和的话语,已是不可追寻的前尘旧梦。
只有在熟睡时,才能回温几遍。
他抱住被子,把脸埋在被窝中,无声地哭了出来。
生怕吵醒身旁值夜的成碧,他甚至没让自己发出声,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成碧听到啜泣声,她双目微睁。
见小传义咬着被角哭泣,她复又阖上双目,假装熟睡。
这小小的孩子,自出征以来展现出的坚韧与倔强,使得他都不像一个孩子了。
这会儿难得哭出来,难得表现出孩子的一面,她怎忍心打搅?
于是,她默默地趴在床边,让小公子把对父亲的思念,对母亲的依赖,统统都化作眼泪哭出来。
然而尽管伤心难过,小传义也没有放任自己宣泄情绪。
不一会儿,他便默默地擦去眼角的泪水,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自己穿衣,自己秉烛,自己用铁钳子拨开木灰,往火盆里加了新木炭。
最后,他爬上高高的椅子,正襟危坐。
桌上放着《六韬》,那是他近几日读的书。
晦涩难懂的内容,他读得很吃力,但他会尽量去理解其中深奥的词句,用笔在旁边注解。
他还小,握笔的力道不够,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但是一笔一划,却透着坚定与端正。
他早熟的心智,以及稳重的性格不用刻意彰显,却已在字里行间表露无疑。
成碧听到小传义翻动书页的声音,便知小公子已调整好心绪。
果然,她睁眼便看到灯下有道小小的人影,伏在案桌上专注地看书。
她假意刚醒,柔声问道:“小公子,怎么又起这么早?”
小传义挤出一抹微笑:“成碧姑姑早,寅时将过,传义该用功了。”
成碧用扇子扇了扇火盆,将火扇得更旺些。
她把盛水的铜壶放在火盆上,搓了搓冰冷的手:“这北疆的天,比玉京城要冷得早,现在才刚入冬,就已经冰冻三尺了。”
“奴婢给您把火烧旺一些,这样您也能舒舒服服地看书。只是您这晚睡早起的,奴婢担心您累坏身子。”
小传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玉不琢不成器,如果传义现在不能从思想、品德、行为上严格约束自己,那传义就成不了大事。”
“经史、兵法、音律、剑术……从早排到晚,时间根本就不够,传义都想再起早些,但大姑姑要求传义每日至少睡够三个时辰。”
成碧噙着笑意,把帕子投进热水里,然后拧干递了过去:“小姐也是为了小公子好,来,擦擦脸,这样也能更精神。”
小传义接过帕子,自己给自己擦脸。
小小的手,捧着一块棉布,动作显得有几分笨拙。
但就算是这样,成碧也没有帮忙,因为她知道,这小小的孩子已将自己当作大人。
尊重一个“大人”的方式,就是别把他当作弱者。
他可以做得不够完美,他也可以很慢很笨拙,但决不能因此就生出不耐,恨不得为他完成。
擦过脸后,小传义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大姑姑一定凯旋了吧……”
成碧把帕子收起来,此时铜壶里的水已经烧开,缪缦氤氲的水汽从壶嘴里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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