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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已经遭天谴了(第2页)

季微澜深吸一口气,将右手举起的同时还试着挤出一个微笑:“外婆你看,这只手已经画不了画了,这辈子都画不了。”

她发现,再抗拒承认的事实,一旦说出口,心情居然可以很平静。

“我从小就学国画,画了差不多有二十年。除了妈妈,也有其他一些人夸我是天才。他们对我的期望很高,我也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正在筹备我的第一场个人画展。为画展题词的,是一位我很敬仰的山水画大师。”

红花婆婆从鼻子里发出很响的一声,似乎要说什么,被高磊安抚住了。

“那位大师预备收我为关门弟子,拜师仪式就安排在画展开幕后。今年还有两场国家级的美术大赛,我也已经报名,老师们都说我拿金奖的希望很大。”

“你闭嘴!没人要听画画的事。”红花阿婆喘着粗气,伸手指向院外,“滚啦,滚回大城市去画你的画!”

季微澜恍若未闻,轻轻柔柔地朝下说:“画展开幕前一周,同门说要预先为我庆祝,顺便去郊外采风。路上出了车祸,我这只手就废掉啦。”

她将右手平伸出去:“现在看不太出来。鉴定是腕骨和部分指骨、掌骨、头状骨粉碎性骨折。”

每说一个部位,左手手指就轻轻划过:“还有第一、第二掌指关节囊破裂。拇指屈肌腱断裂。拇指、食指、中指短展肌和短屈肌断裂,环指伸肌腱部分断裂。食指尺侧指动脉神经断裂。”

每一处粉碎,每一处断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伤情鉴定,是画家季微澜的死亡通知单。

她捡起被红花阿婆撅断的炭笔,以握毛笔的姿势勉强握住。

“外婆你看,我已经不能画画了。”

她试着运笔,最简单的中锋直出也变得笨拙无比。在石桌上断断续续划出一条线,还未及收笔,炭笔已从手指间滑落。

“再也不能了。”

院内一时静默无声,只有三角梅的枝叶沙沙响动。

“这就是天谴。”季微澜说。

她仍不敢看外婆的脸,只能看自己的手。因为握笔过于用力,虎口和指尖留下了炭笔的黑印,宛如梦想残留的痕迹。

“妈妈做错了事,对不起你和外公,是因为我。现在我来替妈妈还债,可以吗?不用原谅,只要让我尽到做外孙女该尽的孝心就好,可以吗?”

红花阿婆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响动声,是高磊扶着老人离开。

全身脱力一般,她靠着石桌趴下。

石桌也是珊瑚石的。大块的珊瑚切削成块,桌面经过打磨和岁月的洗礼,已是相当平滑。只有肌肤相接,才会注意到那些细密的孔洞。

是幻觉吗?她竟听到了海潮声。

时隐时现,忽高忽低,如泣如诉。

她专心致志地听着,心跳和呼吸的频率渐渐在潮声中趋于平稳。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进院子。

悉悉索索的,在她面前放下一瓶罐装饮料。拉环已经打开,咖啡与奶油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

“喝点热的,心情会好一些。”高磊说。

季微澜缓缓直起身子,茫然地转了转眼睛。

“奇怪,明明听见了海潮声,现在又没有了。”

她捧起罐子,望向远处银光闪耀的海面,目光无比困惑。

两口热咖啡下去,身体里的寒意和僵直果然缓解了不少。她这才想起还没有道谢。再看高磊,发现他目光沉沉,正盯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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