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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里正上门
热风拂面,刘氏背着背篓,和刘慧梅答着声从田野里回来,妯娌两身形单薄,一前一后走着,不时低头耳语两句,面容亲切随和,看上去和和美美。
黄菁菁站在屋外的小径上,日光灼灼,衬得她刻薄的五官蒙上了淡淡暖意,开口时,嘴角好似噙着笑,哪怕骂人,听着却不觉得害怕,“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还要我老婆子伺候你们哪,到点不做饭,想饿死谁哪。”
“娘,这就回屋做饭,大嫂捡了两朵菌子,想走远些再找找就耽误了些时间。”刘氏身后的背篓里,两朵半开的菌子躺在鲜嫩青绿的猪草里,甚是惹眼,黄菁菁骂了句,看人走近,慢慢收了声,余光落至刘慧梅小腹,自怀孕后,刘慧梅收敛了很多,缝制衣衫鞋袜,帮刘氏生火做饭,沉默寡言了很多,却也叫人省心不少。
哪像床上躺着的那个事精。
“老大媳妇,月份多大点就到处走?家里没你干活吃不下饭是不是,多大年纪才怀这么个还不仔细些,真不令人省心。”黄菁菁碎碎念着回屋,刘氏朝刘慧梅回以一个笑,黄菁菁没有恶意,只是紧张刘慧梅的肚子,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刘慧梅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黄菁菁内里的关心,温着声道,“娘,我记着了,整日在家闷得很,便想着和三弟妹出去转转,割猪草不费力气,我心里有数着呢。”
回答她的是黄菁菁几不可闻的轻哼,刘慧梅脸上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至少,黄菁菁是真的关心她的。
踏进门,她见周士武也在,只是周士武脸色不太好,绷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刘慧梅心里纳闷,但看黄菁菁气冲冲走上台阶,“时辰不早了,下午再去,别晒伤了,老三呢?”
“三弟去地里了,粪桶粪勺还在地里搁着了呢,我和三弟把桶里的粪泼完了就回来。”说着话,周士武朝外边走,五官刚毅坚硬,像是忍着什么怒气,但和黄菁菁说话语气温和,不像受了气的样子。
二人割猪草走得远,倒是不曾知晓范翠翠摔着的事儿。
刘氏不是多思多虑的,把背篓里的菌子拿出来,提着背篓去了后院,黄菁菁回灶房装米,吩咐刘慧梅做饭,“我和老三媳妇去村里磨米,灶房的肉和骨头别动,昨日割回来的韭菜还有,鸡蛋也有,你看着弄,老二他们回来,先别让他们急着洗手喝凉水,天热了,别生病……”
一篮子鸡蛋换了两斤小米,方才倒进缸里,如今又全舀了出来,周家粮食不多,缴税后一年只够吃,分家时黄菁菁分来的小米全堆屋里去了,这些日子又在她锅里煮的,米吃得快,这次真去里正家做席面,过不久就要买米了。
刘慧梅细心听着,把菌子洗干净放水缸里养着,着手便捋着袖子准备生火做饭,黄菁菁虽背着她,却也听得出动静,手扶着米缸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刚从外边回来,歇息会儿,别累出毛病,累着你不要紧,可别累着肚里的孩子。”
女人怀孕,头三个月最是紧要,黄菁菁这点还是有数的。
刘慧梅只得放下手里的柴火,问黄菁菁需不需要帮忙。
“你出去坐着,别在我身后晃。”黄菁菁速度麻利,哪怕回家那会身有疲惫,此时想着做席面,啥乏倦都没了,明日好好做顿饭,让里正他们满意就是了。
刘慧梅滞了滞,看了黄菁菁片刻,抬着腿出了门,遇着周士文满头大汗回来,身边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方大夫,她心头不解,“相公,你拉着方大夫回来做什么?”
语声刚落下,灶房里的黄菁菁哪儿不对劲,扯着嗓子大骂,“看什么看,她死了才好,成天好吃懒做跟个长舌妇似的,肚里怀着种都不在意,我们在意什么,老大,送方大夫回去,任由她死了算了,死了家里太平,她不死,我早晚要被她气死。”
方大夫听得眉头紧锁,穆老爷子的牌友来家里让他给按捏,他正忙着,周士文火急火燎跑进门,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过来了,连药匣子都没来得及拿,听周士文说周二媳妇肚子伤着了,孩子怕是保不住,谁知走进门是这么个结果。
虽说骂的不是他,脸上终究不好看。
周士文也怔了怔,眉梢闪过不自然,只是他皮肤黑,又素来沉得住气,倒是让人看不出来。
刘慧梅回眸瞅了眼兀自舀米的黄菁菁,家里就这么多人,她和刘氏好好的,就只有范翠翠了,她朝西屋投去一瞥,屋门关着,窗户紧闭,不知出了啥事,只是她不是多事之人,没有询问,客气的请方大夫进屋喝碗水再走,人家匆匆忙忙赶来,哪好意思撵人。
方大夫深吸两口气,平复了呼吸,不想周士文难做人,便道,“我听你娘的话家里估计没啥事,我家还有客人等着,我回去了。”
他要坚持进屋,待会黄菁菁发起火来,连他一块骂,虽说因着按捏之事,两家熟悉不少,可黄菁菁翻起脸来谁都不认,他犯不着自找不痛快。
而且多少清楚黄菁菁的性子,她不是无缘无故发火的人,估计范翠翠做什么事惹着她了。
周士文眉目微蹙,心头过意不去,送方大夫离开后折身回来,问黄菁菁范翠翠怎么样了,他在菜地搭瓜架子,听山里人起哄得厉害,便没细问就跑方大夫家去了。
黄菁菁弯着腰,转身看了他一眼,周士文该是急坏了,汗顺着下巴淌进脖子里,领子湿哒哒的,一脸焦急,想着他屁股上的伤没好利索,语气好了不少,“没啥事,自己喜欢作妖,让她作个够,她的事儿你别管了,既然回来了,就下午再去菜地,我本是要老三媳妇和我一起的,你回来,就你和我一起去推石磨吧。”
村里的石磨笨重,她和刘氏怕要两人才推得动磨子,有周士文再好不过了。
周士文看她把米小心翼翼装进背篓,又提及石磨,低沉道,“上回的米粉还剩下许多,娘还要磨?”
“待会路上和你说。”既然是做酒席,除了让大家觉得好吃还不够,还要让他们记住这个味儿,好比糖是甜的,盐是咸的,醋是酸的,她要那些人记住粉蒸肉的味道,没有添加任何佐料的米粉蒸出来的肉虽好吃,但却是人人都能做,往里添些佐料和米一起磨成粉就不同了,外人吃着味儿,不知她添了哪些料,蒸出来的味儿始终没有她蒸出来的肉香。
小半背篓米,周士文背着,黄菁菁手里垮着个篮子,里边放着从镇上买的佐料,和周士文一道出了门,路上,她说了做席面的事儿,周士文凝着眉,眉梢闪过抹复杂难辨的情绪,暗哑道,“娘怎么想着给人做席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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