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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欣忍住眼泪,推着阿初去跟前,道:“替爸爸暖一暖手吧。”
发懵的阿初认不出父亲。
她那曾经健康的、活泼的父亲,此刻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身上几乎没有肉,如同一具干尸。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内心的恐惧使她抗拒上前。
见罗初来,父亲只动了动眼神,再无别的动作——显然,他已经做不了别的动作。
罗长欣声音沙哑地推着阿初上前:“给爸爸搓一搓手吧。”
阿初很想哭,但她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好像很悲伤、很软弱,她咬紧牙关:“我的手太冰。”
唯有长健看出了阿初的矛盾,他翻了个白眼,道:“蠢货。”
那天晚上,不知是几点,也忘了是什么天气,更不记得是怎样的场景,长乐在他新婚的屋子里永远地、安静地睡去了。
阿初还在睡梦中纠缠,耳边传来一阵锋利的声音:“你爸死了!你还睡!听见没,你爸死了!”
太困了。
以为那声音是个梦。
所以至今无法辨认出,说出这句话的人到底是谁。阿初只记得,院子里逐渐开始嘈杂起来,大人们逐渐开始哭起来,有人来给她披麻戴孝,仿佛她是个任人装扮的玩偶。
就这样闹着,闹到东方初白。
阿初跑去父亲的房间,一看已经被锁上。她知道父亲是孤独地躺在那房间里,犹如一个灵魂在坐牢。隔着窗户,她想象着父亲在房间内的不安和痛苦,想着想着,笑出来。
哭不出来,就只得笑出来。
葬礼隔天就举行了,长健忙里忙外,四处救火。
他是这个家目前的主心骨,一切事宜都要他来拿主意。柴火不够烧、面条不够多、人员坐不下等诸多问题,都在长健的手里一一解决。
堂屋内,长乐的同事们拥挤在一起喝茶,他们等待着领导致辞之后一同默哀。这些同事们也是三丰和长欣的同事,于是就由三丰和长欣陪着。大家都惋惜着长乐的英年早逝,劝慰三丰放宽心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起码长欣还在,起码他还有两个儿子。
三丰的悲伤几乎不能自抑,他老泪纵横,哭哭啼啼,道:“我这个儿子最聪明最有心,我心里最疼爱!他走了,我还指望谁呢?若不是他还留下了妻儿,我就一同走了算了!”
三丰的言辞,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前来添热水的长健耳朵里。他心里想,爸爸是伤心糊涂了,说的话才这样偏心,我不能多想,我现在可是这家里的顶梁柱,我得把大心胸拿出来!——心里越是这样劝自己,可就越是别扭起来。
葬礼结束后,罗三丰和李春仙就离开梨花村,返回罗余山去了。二哥的那几间屋子都锁了起来,连同二哥的遗像也就锁进去。
这院子里空空荡荡,又剩下长健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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