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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朝云从雅间下来时,刁氏和徐香荷正站在船头显眼的位置处,以往早起若是没轮上扫雅间,这二人都习惯性去船尾做杂活。
原因很简单,在船头待着比较容易遇上管事,尤其是李婆子。
李婆子是三位管事里最刁钻的一个,手也长得很。
他们这些做苦工的船娘本只归属钟管事,可每每李婆子上船来,总会对着他们挑毛拣刺一番,大家没谁爱看她。
所以惹不起,便只能躲了。
褚朝云和刁氏对上一眼,立刻去一旁清洗脏水桶,又去船尾晾好布巾,就快步过来找他们了。
三人刚凑到一块,刁氏便叹息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见你每日嘻嘻哈哈,我便总以为你是个心大的,如梅来跟我说你眼肿了,我才猛然记起今个是什么日子。”
徐香荷本就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女子抬手摸了下褚朝云发红的眼皮,蹭到一手黏黏的药膏,嘴巴一瘪,低声问道:“你还好吗?朝云。”
褚朝云其实已经好多了。
刚刚在三层吹了好一会儿河风,眼皮已经比醒来时强上不少。
见这娘俩对她如此关切,眼圈便又有些红。
她难过,也并非是因为姐弟三人不能相聚,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哪敢奢求那许多。
她只是觉得,自己虽是李婆子口中的“下等船娘”,可好在身边还有刁氏和徐香荷陪着,再难过的岁月若有人同甘,日子总会松快不少。
可褚惜兰跟褚郁便不同了。
他们身处水深火热,身边却无人照应,心中的孤苦和无助,往往远胜于劳作带来的疲惫。
正彼此说着话,远远地,艞板那处便走上来一行人。
为首的李婆子趾高气昂,一手帕子一手烟袋,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不如普通妇人端庄持重,挽起的发髻上明艳艳一朵娇嫩大红花,边走这露水还边往下滴。
偏她本人也没个自觉,一上船来就往钟管事身旁凑。
褚朝云的视线碰巧盯在钟管事脚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婆子抬脚往钟管事那迈的时候,钟管事就不动声色地挪开两步。
李婆子张口打招呼,眼一斜就斜到了她身上。
老妇抬手正正发髻间那朵红花,没来由的,就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心内鄙夷这女子泥捏一般黑瘦。
正得意间,眼角陡然一皱,不禁又多瞧了褚朝云两眼。
褚朝云站在日光下,周身都被照的金灿灿,那小脸瘦是瘦的紧,但好像不似初见那般黑了?
不过这想法只在老妇心中打了个转,一说话的功夫便忘了。
毕竟不是自己重视的人,她才懒得管褚朝云什么鬼样子。
李婆子歪靠在船檐一侧和钟管事闲聊,手帕一挥,姑娘们就一前一后的往木梯上走。
平日姑娘们不会来的如此早,李婆子是怕他们第一天上工会出错,这才特意带过来,叫他们熟悉熟悉环境。
新晋的几位姑娘都是熟面孔,有些在看到褚朝云时还认得她,毕竟曾经大家伙都被关在一处院子,患难时相见,总会格外亲切。
但他们已经领教过花船的规矩,没哪个敢随便和旁人搭话,不过是依次和褚朝云对了对视线,就抬步上了木梯。
褚惜兰在最后一位,低头走路时有些微的恍神。
昨晚她已经见过朝云了,回去也是偷偷哭了好一会儿,本想着今日一定不能出错,上来时才没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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