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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村子还有一公里半的山坡后,康曼德和塔露拉一起囧囧有神地回头看了眼带着他们来“考察乡村建设模范村”的某乡乡长。
后者表情扭曲,侧过脑袋,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我们曾经讲过,哥萨克们高度桀骜不驯。而且在解放区里这个情况就更是突出:支持整合运动的哥萨克群体大多地处较为贫穷,盗匪多发的顿河上游,跟下游那帮既能通商又有好地,许多人家“翻盖了房子,扩大了宅院,又圈进了半亩荒地,盖了几间洋铁皮顶的新贮藏室和仓房”的富农哥萨克挺不对付。
不同于还只是习惯武装保卫私有财产的富农哥萨克们,贫农哥萨克们讨生活的办法大致只有卖命了。可想而知,在“民风淳朴”的哥萨克群体里,上游哥萨克们更加“尊老爱幼”。面临相当紧缺的生存资源,从吃绝户到搞械斗,都是家常便饭了。
乡长同志的尴尬倒在其次——康曼德只是来当调查员的,他既没有义务指出谁工作干得不好;也不想去损人不利己,告诉这位基层工作者的上级这人“不行”。
这里的村委会才建立了没多长时间,能对根深蒂固的民风造成什么影响呢?这是客观条件不允许的事情。
但是康曼德“理解”、“谅解”、“不落井下石”了,那又怎样?问题解决了吗?顿河流域哥萨克群体的分裂,是原本的地域和经济矛盾披上了意识形态的壳儿,而且还随着这场在乌萨斯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内战严重激化了。
哥萨克的内部冲突本身就在对革命战争顿河战场的进程造成不利影响。不仅仅是“白色村庄”在抗拒的问题,“红色村庄”和依托他们建立起来的基层组织、地方部队都带着狭隘的地域观点,怎么能化解赤白对立?
康曼德心里有许多感触,但他只是摇一摇头,向乡长和他的几个警卫员一摆手,然后对塔露拉说:“你去解决这档子事吧。”
几个大老爷们诧异地看着康曼德,更诧异地看着那个身段纤细的灰发娘们把腰里那柄快有整个人高却挎了一路的剑扔在地上。那玩意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听这动静。。。。。。
等等,卧槽,这女的把几十磅重的玩意带了一路?这是女人能干的——不不不,这是人能干的事儿?
塔露拉灵巧地从旁边的树上折下跟粗壮的树棍,挥动时空气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警卫员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睛:这个让他们馋得直流口水的绝色美人儿居然有着自己望尘莫及的蛮力?
塔露拉从腰间的枪套里抽出手枪,再度检查确认膛中无弹后递给康曼德,然后拎着树棍沿村路跑下去。警卫员们担忧地看着她以惊人的速度奔跑,一直持续了一公里有余,冲进了那群闪动着的混乱人群。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满身是血。
然后,鸡飞狗跳的混乱扩大了。
那根粗壮的树棍有如最敏捷的刺剑,轻而易举地格挡着从镰刀把到栅栏桩在内的各种武器。独自一人冲进癫狂人群里的塔露拉看似陷入险境,实则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
自小苦练剑术,有着德拉克在泰拉人中也首屈一指的强横体质,还在人联方面的训练和改造中进一步强化。她轻松愉快地闪躲着杀红了眼的村民攻击,用干脆利落的手法折断他们的武器,徒手撂倒他们。凡是冲进她身边两米的村民,无一不是倒着飞出去。
当混战中的人群被硬生生地清理出一道分界线时,康曼德也赶到了群架场地之外。他用手枪对天射击。
老实说,不能讲这里的地方部门不干事。就像现在哥萨克们听见枪声,第一反应是离开草地四散逃跑,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拖出家里的步枪来对射。甚至打群架只用冷兵器,甚至很少用开过刃的玩意,都是努力教育以及调和群众内部矛盾的成绩。。。。。。
乡长的警卫组和秘书匆匆忙着去处理伤员,乡里调集的增援部队姗姗来迟。这主要是因为这两个村出来的连队需要避嫌。
不久,乡派出所的人也来到了波杜布齐。民警调查了好长时间,传讯了见证人,但是始终没有查出祸首来。这场械斗没有出人命,受伤的也都是能康复的。
乡长愁眉苦脸地对康曼德说:“在这里的工作刚刚开展时,这里的确是模范地区啊。”
当然了。在那时是帝国军还没被彻底赶走,敌我双方相互拉锯的局势。民风彪悍当然有意义。
“那个时候,我还在这里领导游击工作。”乡长顿了顿,继续说,“这里还是有着很好的基础的。当时这里的哥萨克头目很有两下子,一边武力威慑,一边真的对贫农宣传和让利。周边的头目主动向农民减免租佃、叫嚷‘共妻’啦、‘红脑壳代表庄稼佬,我们代表哥萨克’啦之类的谣言,还组织民团武装集体抢劫红区,将红白边界的红区土地分给白区农民,以此形成赤白两边哥萨克群众的对立。在帝国军扫荡和进攻时,这些民团武装协助军队进攻,在我们这里,除了好事什么都干。
“哥萨克头目们与帝国军队达成协议,在围剿红区时带领民团一起烧杀抢掠,抢掠的财粮分账,至于衣物、零碎家具之类则全部归于民团。所以在敌人围剿时,哥萨克匪帮常把俘虏的人都剥得精光,为了一双靴子枪杀俘虏,抢劫保民军战士的家属,抢劫那些有同情整合运动之嫌的人家。
“哥萨克抢,军官也抢,从正规军到哥萨克匪帮都抢。那群家伙从马匹、车辆,从衣服到小火炉,甚至缝纫机和马套——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通通不放过。士兵和民兵哥萨克们的亲属作为运输队赶着大车来到前方,给帝国军和匪帮送去弹药和军粮,然后装上抢来的东西,满载而归。敌人的骑兵更是无法无天,因为步兵除了一只军用背包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装,而骑兵则可以塞满鞍袋,捆在马肚带上,他们的马哪里还像战马,简直成了驮载的牲口!”
乡长愤愤地松开风纪扣,继续说:“您要知道。农村中的大多数人,基本是没有现金储蓄的。财产只有牲畜、房屋、存粮和农具工具。而那帮民团头子是怎么样的呢?他们直接向手下的匪徒允诺:‘里面的东西你们随便搬运,决不干涉’;甚至专门组织纵火队、搜索队、抢劫队,在正面战场打得激烈时,他们就趁虚而入,抢劫搜刮、纵火焚烧。等到后来被打急了,还把抓住的群众成群地用来打头或殿后,乃至强征本地青壮上火线,连坐监督。
“这里的房子都是新房子,您猜是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人会眼馋新自建房就把自家房子拆了,都是帝国军大炮和匪帮纵火干的好事!几次反围剿下来,这个村子都被打平了!”
塔露拉蹙眉咬牙,然而康曼德平静地说:“你们还是克服了困难,打败了敌人,有什么经验可谈吗?”
乡长摊开手:“民团匪帮是敌人的先锋和基础。反围剿只靠地方是不行的。主力还没打到顿河时,敌人就那么嚣张。等咱们的主力部队打到顿河边上时,敌人流传‘红脑壳在霍皮奥尔杀了几个团的哥萨克’‘几百个小伙子都叫机枪扫了’‘抢劫被打死的堆得山一样高’,气焰马上就弱下来了。民团根本无法对抗我军主力,一个连队就能击溃上千土匪。
“敌人毕竟没法真的建立新土地制度和加强生产,有些哥萨克头目分了自己土地后要收60%的地租。能笼络白村农民的除了地域、迷信外,主要还是抢劫分成。但如果我们能痛揍那些抢劫犯,白村农民无所得也是会反水的。只要把白村抢劫队打垮几次,白村农民就老实了;再辅以政治工作,就很容易分化瓦解白村。相比之下,还是我们自己这边的复仇情绪容易上头。”
康曼德点头:“这很好。但我们迟早要杀回去的。”
塔露拉惊诧地看了眼康曼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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