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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县令是去年大陈第二届科举的中榜进士,虽然没中到状元、榜眼、探花这样的名次,可也是二甲百名以内的进士。而且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还读了两年朝廷开办的府学新学,也算的上是一个年青且有才气兼有志气,更受过新式教育的官吏了。
与那些大多世族出身的官吏不同,年青的清源县官马文只是一个家中有几十亩田的庶族子弟,要是现在还是隋朝,他是很难在官场上有什么大作为的。但是如今是大陈,又在府学中进了两年学,听了不少朝廷的政策之类的,也渐被年青的皇帝和朝中那些年青的大臣们所激励,一想也成做一个有所作为的官吏。因此在今年被吏官放为河东行省省会太原城附近的清源县令时,他也没有丝毫不高兴。
到任半年来,面对当时北面不远就是刘武周叛军的属地,他并没有半分惧怕,在清源的半年所做的一切有条有理,可圈可点,即赢得了总督长孙国舅的看重,也赢得清源百姓们的拥戴,可以说,任满这届,只要不出问题。他是绝对可以升上一阶半级的。不过越是如此。他也越是办事认真,生怕哪里出一点差错。
这时见到那黑鸦鸦堵在门前的无数要求从军的百姓,他心里是又喜又忧。治下的百姓踊跃要求从军,这自然有他的教化之功,但如眼下这般全涌来要参军,却也让他措手不及。要是百姓们一个不满意,闹出什么事来,这后面的太原城中可就住着皇帝陛下的。
马文年青虽青。但心思却也很活,面对着这差不多已经是清源全部男人的人群,他心中也差不多都明白的。百姓们如此踊跃,其实说是为了保护家园也只是占了其一。至于其二嘛,当然是如今人人都知道大陈军人的待遇优厚,所以谁都想抢着当兵。可朝廷一向实行精兵之策,府军数量有限,并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当隋朝的兵,或者是以前李渊或者刘武周这些人的兵,大家是避之不及的。毕竟当兵打仗那是要死人的。而且以前当兵,那都是强迫性质的。不但要自备武器,而且朝廷还不发薪饷,甚至战死了连个抚恤都没有。更加让大家不想当兵的是,去了就没有几个能回来的。就算回来的,也基本上那种缺了胳膊少了腿的才幸运的能回了家,其余大多都是埋骨他乡的。
但是当大陈的兵就不一样,一来陈军的士兵都是久经训练。且装备都是最精良的,有精良的装备上战场几本上就多了一条命。而且大陈的军队向来是打胜仗多,打败仗少。战士们生存率高。更加让大家向往的是陈军将士的优厚待遇,入伍有安家费,退伍有转业费,当兵有薪水,受伤有补贴,战死还有抚恤。不但如此,当兵吃粮几年之后,就有可能转为府军,而一成为府军,可就是一家人享福了。府军的永业田是很多的,而且这些都是不交税的。除了准备武器和战时从军,几本上是相当划算的。
更何况,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是从马上打下的天下,所以最善待武人。不但朝中几乎都是武将们占据多数和重要的位置,就是各行省府县的许多官吏,也多是那些退役的军官们占据。
而且比起一年年读书,从蒙学、小学、县学、府学、科举这样一路读上去,最后去拼个进士,选个官员,或者最后考个公务员做个吏员的艰难比起来,对于更多如今已经早过了重新读书年纪,却又不甘于就这样的人来说,入伍从军就是最后的一条出路。
只要敢打敢拼,就有可能在战场上立功,只要有足够的军功就能成为军官,就算将来战场上伤残了,也是可以转业回到当个吏员或者闲散小官的。而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上个军校进修一下,然后再立点功,说不定说能成为入流有品级的官员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无数往上数八代都全是泥腿子出身的老百姓来说,这可是一个改变自已与整个家族的最好出路。哪怕这条路得拿命去拼,大家也是绝不反悔的。
“陛下有旨,这次征召的只是乡兵和民团,征召已经结束,大家还是各回各家去吧。不上前线打仗,在后方多生产些粮食,多打几把刀也一样是对朝廷的支持!”马文咽了咽口水,面对着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的无数百姓,只得大声喊道。
一个虽然长的粗大结实,但一眼就能从他青涩的脸上看出他还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壮小伙子,肩膀上背着一张猎弓,手里提着一把猎叉,腰间还别着一把匕首。十月的秋天,他却只穿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草鞋,身上披了一张露着两手臂的熊皮子。少年猎物一直挤在最前面,人虽多,可就是没有人能把他挤开。
在少年的脚下还有一只竖着尖耳朵,眦着尖牙的瘦长大黄狗紧紧的守护在少年的脚边,如果有人挤过来,他就对对着人发出嗞嗞的低吠,让人不寒而粟。
少年如铁柱一样的站在马文的前面,一只手还小心的护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花白胡须的老猎户。
马文的话音刚落,就见老猎户大声咳嗽了几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老猎户苍老的面孔望着马文道:“皇帝陛下不是有言,大军一百万,倾国而战吗?可老朽所知,如今皇帝虽然征召了二十万乡兵和二十万民团,但加上朝廷的二十四卫和辽东的十万蛮兵,也不过是八十万而已。这离一百万可还是差着二十万呢,这突厥人南下,是要灭我华夏,重演五胡乱华之惨事啊?这不单单牵系着朝廷与皇帝陛下,也事关着我们每一个汉人百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朽记得这是皇帝陛下曾经说过的话,老朽十分赞同。如今突厥四十万大军就要南下,我等身为匹夫,又岂能坐视。老朽不过一区区匹夫,但也有杀胡之心,还请县令大人允许!”
马文有些面色为难的看着这个弯着腰,不停咳嗽的花白头发老猎户,看他的样子,似乎不用等到上战场被突厥人杀死,仿佛口令要一阵秋风就能把这老头吹倒。
“老叔爱国高义,一番话震耳匮聋,发人深醒,令晚辈深为受教。然,朝廷征召士兵,一切都有朝廷之法度,我深为县令,自当谨守陛下旨意,岂能私自更改朝廷与陛下之旨意?且老叔年岁已高,此等年纪正当在家饴养天年,含饴弄孙才是,若是让老叔这把年纪还要上战场,这岂非我等之罪过焉?”
老猎户又是一阵猛烈咳嗽,不满的冲县令嚷道:“我有这么老吗?大陈律令不是有言大陈军士五十五岁退役吗?老汉我今年方才五十四岁,正好还可以入伍跟突厥人好好较量一番。别看老汉腰有点驼了,前几天我还亲手猎了一只三百多斤重的黑熊呢。突厥狼崽子再牛,还能牛过三百斤的熊瞎子不成?”
马文看着老汉怎么也得有个七十多岁的样子,却硬要说自己才五十四,满脸的哭笑不得。他刚要说话,一旁的那个少年却突然道:“我可以双手力分两牛,山间奔跑可追野狼,攀岩绝壁如走平地,一箭可射中天上老鹰的眼睛,我要从军,你收不收?”
马文被那少年的一番话有些惊住,他仔细的看着少年那只披着熊皮子敞开的胸脯,那一块块贲起的肌肉比许多成年大汉还要惊人。但对于少年自称能手分两年,山间可奔跑可赛过从林野狼,甚至是攀岩如屡平地,一箭还能射中天上老鹰眼睛这样的大话有些难以相信。
他微微笑了笑,对少年问道:“我看你最多十五岁,可还没到成丁年龄哦,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对马文的反应并不满意,神色老成的道:“上战场拼的是性命,比的是杀敌,可不是比年纪论大小的。打突厥人,我家的阿黄都比的是两个壮汉,只要给我一把匕首,我就能还你一个突厥人的头颅!”
“可是还是太小了啊。这个年纪上战场,可是我们失责的体现啊。好酒不怕巷子深,只要你真有这本事,再过几年等成了丁再来报名从伍也不迟啊。”突然一道声音从从群后面传来,大家扭头望去,却只见几个穿着羽林军铠甲的军士正在向这边走来,为首一个也同样的羽林军装束,可铠甲肩头上的那两枚肩章却让早已经熟悉了军队的大家明白,这位脸上总带着一股着亲切,又带着一股子威严感受的男子,是一位羽林军的少校军官。
少年扭头上下打量了一身华丽铠甲的羽林军少校军官,咬着嘴唇道:“敢不敢和我打一场,要是我赢了,你就让我入伍?你是羽林军军官,一定能做到。”
少校军官旁边的一名挂着少尉军衔的军官刚欲出言,那少校军官却已经一把按住少尉,笑道:“雷队正,你难道还怕我打不过一个小孩子不成?”说完又转过头对着那少年道:“你确定真要和我比?”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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