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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各怀鬼胎
大皇子朱慈焱遇刺一案,魏老太监身上背负的嫌疑本来就最大,结果奉旨专办此案的前信王朱由检刚进京城的第一个晚上,就在北京城中遭遇刺客,险些丧命!刺客还在东厂和镇抚司的严密搜索下逃之夭夭!这么一来,本来就是跳进黄河和长江都洗不清冤屈的魏忠贤,简直就已经是跳进太平洋、印度洋和北冰洋都洗不清了!暴跳如雷之下,魏忠贤连夜召集阉党之中专门负责下黑手打闷棍的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宋金和肖传等走狗,向他们逼问信王遇刺案真相。
“你们几个?到底有没有派人去刺杀信王?”魏忠贤病得又青又白的老脸气得双颊呈现出病态的潮红,红着眼睛冲几条走狗吼道:“给咱家说老实话!老实承认了,咱家看在他是一片忠心的份上,拼出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他!可要是谁做了又不说,将来被别人查出来,咱家就是想保,也没那个本事去保了!”
阉党五彪和狗少党二打手七个坏种面面相窥,互相观察对方神色,却都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来的,都是迷茫而又疑惑的神色。迟疑和交头接耳片刻后,田尔耕第一个拱手答道:“回九千岁,卑职治下的镇抚司没干这事。”宋金哭丧着脸跟着说道:“回干爹,儿子掌管的东厂也没干这事。”说罢,宋金看了一眼孙云鹤,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就是不知道孙理刑这边……?”
孙云鹤是东厂理刑官,虽然名誉上是宋金的下属,却实际上是田尔耕的心腹,狗少党又和阉党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互相之间尽量避免发生冲突,以免给敌对党派可乘之机,导致宋金虽是孙云鹤上级,平时却不敢对孙云鹤颐指气使,孙云鹤做什么也极少干涉,所以宋金这会也不敢给孙云鹤打保票了。还好,孙云鹤马上站了出来,态度恭敬的说道:“回九千岁,回副厂公,卑职也没做这事。卑职知道这时候形势紧张,废信王又身份敏感,所以卑职虽然很想一劳永逸为九千岁解决这个麻烦,却没敢动这手。”
“干爹,既然孙理刑也这么说了,那儿子替干爹掌管的东厂就绝对没做这事了。”宋金无可奈何的说道。那边田尔耕也赶紧强调一句,“九千岁,卑职可以担保,南北镇抚司绝对没做这事!”
“既然不是你们干的?那到底是谁干的?!”魏忠贤气得金鱼眼几乎都快瞪出眼眶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道:“那你们说,到底是谁干的?!咱家把南镇抚司、北镇抚司和东厂分别交给你们掌管,你们就替咱家管成这副模样?先是刺杀大皇子的幕后真凶找不出来,现在又是刺杀废信王的凶手找不出来,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废物!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
“儿子无能,请干爹治罪!”宋金第一个双膝跪下,磕头请罪。那边田尔耕也领着几个打手跪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说道:“卑职等办事不力,请九千岁治罪。”
“少拿这套来搪塞老子!”魏忠贤几乎气疯过去,一脚踢在跪得最紧的宋金脸上,发疯一样的嘶吼道:“老子现在要的不是搪塞,是凶手!刺杀朱慈焱那个小崽子的凶手!刺杀朱由检那个大崽子的凶手!老子不要你们的请罪,起不了屁的用——!”
魏忠贤确实是气急败坏了,对皇帝长子和皇帝弟弟的称呼也改成了平时只是在心底嘀咕的称呼,可是阉党五彪和狗少党两大走狗听在耳里,却最多只是悄悄的把魏忠贤那些不雅的称呼过滤,同时一起拼命磕头,连答自己有罪,自己无能,自己该死,罪该万死。好不容易等到魏忠贤嗓子喊哑了,人也站不稳了,田尔耕这才又小声说道:“九千岁,卑职有一事禀报,刚才废信王遇刺之后,卑职立即召见了秘密监视废信王的锦衣卫,据他们交代,刺客在行刺废信王时,用的是建奴或者鞑靼的口气,听这口气,这些刺客似乎有可能是建奴或者鞑靼的伪汗酋长派来的。”
“还有这事?那些刺客用的是什么样的口气?”魏忠贤一喜,心说不管是建奴派来的刺客还是鞑靼派来的刺客,只要能帮老子洗清嫌疑就是好刺客。不过在听完田尔耕详细汇报完了朱由检遇刺的前后经过后,魏忠贤不由大失所望,怒道:“废物!这样的证词有屁用?白痴都知道这是刺客故意栽赃嫁祸,咱家身上的嫌疑不是更大?”
“是,是。”田尔耕连连答应,垂头丧气的退下。还好,田尔耕的小舅子肖传及时站了出来,恭敬的问道:“九千岁,卑职有一句话不只当不说?”得到魏忠贤允许后,肖传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九千岁,卑职认为,刺客自称是鞑靼或者建奴派来的杀手,这点肯定是假的——可不管假不假,这对我们都是一个机会,我们大可以借着刺客的这个口气小题大做,把这件事情闹大闹轰动,闹得满京城都知道行刺废信王的刺客是鞑靼或者建奴派来的,把罪名坐实,暂时栽赃到鞑靼或者建奴头上!这么一来,我们不仅暂时摆脱了嫌疑,暂时缓解了来自皇上和朝廷的压力,还争取到了查出真相的时间,等查出了到底谁是真正的幕后真凶,再把这个案子重新翻过来不迟。”
“不错啊,妙计啊!”旁边的几个阉党走狗眼睛都是一亮,都觉得肖传这手缓兵之计十分漂亮,确实能够暂时缓解阉党所承受的压力,为查出真凶摆脱自己们目前面临的困境争取到宝贵时间。精于权谋的魏忠贤仔细一想后,也是大喜过望,连声喜道:“好,好,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暂时把这个罪名推到鞑靼或者建奴头上,是可以到争取到一点时间,也免得废信王和刺杀大皇子的真凶借题发挥,又把屎盆子扣到咱家头上。”
“干爹,听肖掌刑这么一说,儿子也有个想法。”宋金乘机说道:“儿子觉得,与其直接推到鞑靼或者建奴头上,倒不如推到与建奴勾结的山宗汉奸组织头上。一来众所周知,山宗汉奸是潜藏在我大明内部的毒瘤,隐蔽性强难以分辨,发起一次针对废信王的刺杀行动轻而易举,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张大人刚刚在辽东杀了他们的主子,他们为了给主子报仇才拿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出气,这样干爹在皇上面前也容易交代一些。二来甄别和抓捕山宗汉奸本来就是镇抚司和东厂的职责,把罪名推到他们头上后,儿子们和田都督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继续担起追查刺杀信王,免得追查这个案子的权力也被别人拿去,乘机用来对干爹不利。”
“第三嘛。”说到这,宋金语气更为奸险,奸笑说道:“等查出了大皇子遇刺案和废信王遇刺案的真凶后,儿子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案子,把那些陷害干爹的帮凶和那些对干爹落井下石的小人一网打尽,替干爹出这口恶气。”
魏忠贤低头盘算半天,觉得宋金说得十分有利,便点头说道:“好,就按你们说的办,连夜去给咱家找一些证据出来,把这个罪名暂时推到山宗那帮汉奸头上。”宋金和田尔耕等走狗打手赶紧恭敬答应。稍微轻松下来后,魏忠贤先让宋金把自己搀回病床上躺下,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虽然废信王遇刺案,咱们暂时找到了替死鬼,可是大皇子遇刺身亡这个案子落到了废信王手里,以那个小鬼对咱们的仇怨,肯定会铆足了劲把罪责推到咱们头上,把咱家和你们一起弄死。”
“咱家仔细分析过了,这个案子废信王很可能会这么办。”魏忠贤继续说道:“那个小鬼想要借着大皇子遇刺案扳倒咱家,就一定会从你们几个人身上下手,利用什么捏造伪造的证据,把你们中间的一个或者几个拖下水,坐实罪名,然后再顺藤摸瓜,继续攀扯到咱家头上。所以咱家现在乘着这个机会,先和你们打一个招呼,如果那个小鬼真查到你们头上,把你们中间的一个或者几个拖下水——那你们一定得给咱家把嘴巴管好了,不管那个小鬼如何威胁利诱,都得给咱家顶住!听到没有?”
“卑职明白。”众走狗一起答应。魏忠贤当然不会相信这些走狗真那么听话,真能抵挡得住废信王的严刑拷打和糖衣炮弹,便又阴阴的说道:“明白就好!实话告诉你们吧,咱家那个孝顺儿子张好古已经给咱家回信了,请咱家替他向皇上请一道旨意——亲自率领屠奴军押送国贼袁崇焕以及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尸身入京献俘!只要咱家那个能干的儿子回到京城,对咱家忠心耿耿的屠奴军回到京城,就是有天大的难题,也都不用怕了!所以你们只要顶住了,咱家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可你们如果顶不住,象废信王私藏传位诏书那次动摇了,那后果怎么样,你们想必也明白后果吧?”
“卑职等明白,请九千岁放心,卑职等誓死不会背叛九千岁。”田尔耕等人战战兢兢的答应——上次信王谋逆案,这几个阉党打手确实有几个动摇了,暗中向差点继位成功的朱由检发誓效忠,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是张大少爷忽然发疯一把火烧了名单,这些墙头草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魏忠贤旧事重提,当年曾经动摇的几个墙头草难免有些心里发虚。
“这样最好,下去办事吧。”又累又病的魏忠贤挥挥手吩咐,又喃喃的补充道:“从明天开始,你们和咱家一样,都又要在刀尖上跳舞、火海里取栗了。这一次,真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背叛咱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对咱家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了。”
还别说,一向在阉党中不显山不露水、完全是靠着狗少才能上位的宋金和肖传这次出的主意,还真的打了张惟贤这条涂油老泥鳅和铁了心要扳倒魏忠贤的废信王朱由检一个措手不及,本来是人都知道,刺杀废信王朱由检的刺客故意自报鞑子名号,摆明了是想掩饰真实身份嫁祸于人,可是阉党和狗少党联手栽赃,一口咬定了刺客是和建奴勾结的山宗汉奸组织成员,还拿出两把建奴军队喜欢用的圆弓作为证据证明,老滑头张惟贤和小愤青朱由检还真拿不出办法反驳。无奈之下,张惟贤和朱由检也只好暂时退让,暂时容忍魏忠贤把屎盆子硬扣到山宗汉奸头上,只等将来找到证据再一起秋后算帐。
当事人都无话可说了,病得糊里糊涂的明熹宗出于对魏忠贤习惯性的信任,加上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刺杀朱由检的幕后主谋就是魏忠贤,所以明熹宗也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结论,勒令专职负责搜捕山宗汉奸组织成员的东厂和镇抚司两个衙门,限期十天破案,否则定不轻饶!同时明熹宗又颁布圣旨,调漕运千总倪浩、罗大千各率三百漕兵入京,协助废信王朱由检全力调查大皇子朱慈焱遇刺案。听到这道旨意后,同样重病缠身的魏忠贤脸色当场就变成了死人颜色——这可是明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证明明熹宗对魏忠贤一手控制的镇抚司和东厂已经严重不信任了。而在场的文武官员也个个脸上变色,知道魏忠贤这次恐怕要危险了,在劫难逃只怕也说不定了。震惊之下,不知多少阉党之中的墙头草反骨仔打起了改换门庭或者独善其身的主意,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年来被魏忠贤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东林党官员欣喜若狂,明白转机已至,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自己们翻身东林把歌唱也不是毫无希望了。
“皇上,奴婢还有一事呈奏。”无可奈何之下,魏忠贤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得意义子身上,强撑着病体向明熹宗奏道:“昨天傍晚,七省总督张好古送来奏本,说是祸乱辽东多年的建奴主力已然全军覆灭,辽东全境指日可复,从大明七省抽调而来的主力军队若是继续留在辽东,不仅空耗国库钱粮,还可能导致西北乱贼死灰复燃。所以张好古希望皇上恩准他班师凯旋,押解国贼袁崇焕与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尸身回京复旨,至于辽东剩下的事,交给熊廷弼与袁可立大人他们带着辽东军队去办,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张爱卿这么快就想回京了?”明熹宗有些惊讶。魏忠贤恭敬答道:“回皇上,猴崽子也是为了朝廷着想,现在辽东已降大雪,气候寒冷异常,粮草辎重转运十分不便,十几万大军留在辽东,朝廷每日耗费的钱粮将以纹银万两计,所以猴崽子为了给朝廷减轻负担,想要把一部分军队调回原省,以节约朝廷开支。另外,这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早些把劳苦功高的将士们调回本省,也可以让他们和家里人过一个团圆年。所以奴婢认为,猴崽子的这个奏请很是合适,请皇上恩准。”
要换平时,魏忠贤说出了这样的话,早就有一大帮子阉党走狗和马屁精跟在附和了,而且魏忠贤也说得确实在理,目前辽东的建奴已经被张大少爷杀得十不存一了,再留这么多军队在辽东也管不了多大的用,只会吃白食浪费军饷粮食,现在调张大少爷的大军回师,虽然急是急了一点,但也确实能给朝廷减少不少负担。但很遗憾的是,现在朝廷里的情况实在太过敏感,稍微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所以包括魏忠贤的铁杆走狗崔呈秀和黄立极等人在内,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相反的,东林党在朝廷里最后两个残孽曹于汴和陈新甲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奏道:“启禀皇上,辽东建奴虽灭,但余孽尚存,现在辽东还离不开张好古这样的能臣坐镇,所以微臣们认为,现在还不是调回张好古大军的时候,应该再缓一缓,等辽东的情况基本安定下来,再调张好古大军回师不迟。”
“微臣附议,张大人应该再在辽东坐镇一段时间。”有了人带头,好几个墙头草如杨所修、陈尔翼和钱元悫等人都跳了出来,强烈反对现在就调张大少爷的大军凯旋回京。面对这几个墙头草吃面反碗底的行为,急着要让儿子回来擎天保驾的魏忠贤气得七窍生烟,连使眼色让走狗们出来给自己助拳,可是这些走狗却一个个仿佛得了失明症一般,个个都装着没看见——开玩笑,谁敢担保魏忠贤把张大少爷那个魔王调回京城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魏忠贤是想让儿子带着军队发动兵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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