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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已将他的随身行装送了进来。阿猫和另个粗使丫头正忙着铺床擦桌,见他回了,叫了声“爷”。
谢长庚点了点头,站在一旁。
俩丫头收拾完屋子,要去解他行装归置衣物,被他拦了,道自己来。
两人向他躬了个身,退了出去。
谢长庚取出自己的衣物,打开柜门,一股幽幽暗香,立刻扑鼻而来,沁入肺腑。
他抬眼。
衣柜里装满了女子的衣物,满目的粉绫红罗、轻烟软雾。角落里,静静地悬着一只刺绣蕙兰的精美香囊。
谢长庚的视线一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年初洞房之夜时的情景。
那时他才入房,刚下了新妇的盖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慕氏女的模样,门便被人拍响,道是朝廷急诏到了。
他匆匆而出,随即脱了喜服,拜别母亲,连夜离家。
走时是初春,今日回来,已是深秋。
此刻回忆新妇的模样,竟想不起来。
只记得红烛摇曳,她深深垂首,绿鬓如云。恍惚间,好似瞥见了一片静默螓首,温柔似水。
谢长庚立了片刻,合上柜门,将自己的衣物随意搁在一边,听到走廊里传来阿猫一边哗哗扫地一边低声哼曲的声,迟疑了下,走到门边,唤了她一声。
阿猫丢下笤帚,跑到门口,探头进来,笑嘻嘻地说:“爷,找我有事?”
谢长庚问她:“夫人过门后,对我母亲侍奉可还周到?”
阿猫可喜欢那位从不嫌自己脏的来自长沙国的新妇了,一听,急忙走了进来,用力地点头:“可周到了!天天大早就到老夫人屋前等着给老夫人梳头穿鞋呢!”
“那她为何突然回去,你知不知道?”
阿猫两手一摊:“夫人没告诉我呐……”
谢长庚沉吟了下,颔首:“好了,没事了。你忙去吧。”
阿猫哦了一声,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吸溜了下鼻涕,忽然福至心灵。
“爷,我知道了!可我不敢说,我怕你会骂我……”
她看着谢长庚,吞吞吐吐。
谢长庚道:“无妨,你知道什么,尽管说。”
阿猫从小到大老做错事,惹老夫人生气,就骂她笨。但爷的脾气好得很,从没骂过她。
爷小时候起,文章就顶好,才十岁,就考了头名的乡贡。但街坊们背地里说,爷看起来是斯文人,实则杀人不眨眼。
他们都很怕他,阿猫却不怕。又得了鼓励,胆子就大了,凑上来,小声地说:“爷,你不在家时,我老听见老夫人在夫人跟前说戚二娘子的好。就前些天,秋菊还在我们跟前说,要不是爷之前离了家,戚二娘子早就是爷的夫人了。我生气,和她吵架,她揪我耳朵,我就跑去告诉了夫人。”
“夫人是不是生气了,这才走了?”
阿猫说完,见他没有说话,眉头微皱,仿佛不快,心里又不安起来,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爷……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往后我再也不敢多嘴了……你别生气……”
谢长庚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温声道:“无事。我知道了。你去吧。”
阿猫见他不怪,这才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又说:“爷,你什么时候早些去把夫人接回来呀!她人可好了,还帮我看病!我的鼻子已经好多啦!秋菊老是骂我烂鼻子,气死我了!”
谢长庚点了点头。
阿猫向他躬身,高高兴兴地走了。
谢长庚环顾了一圈新房,踱至南窗前,双手背后,望着窗外云霾低垂,秋雨霏霏,渐渐地出起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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