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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一人不喝酒,怕的是一个人喝起酒来容易失去节制,喝酒而无节制则会伤着身体;两人不赌钱,怕的是两个人赌钱的时候容易出现纠纷,出现纠纷而无第三者在一旁调解,则会相互致怨。小酌于身体有益,过量伤身则得不偿失;赌博本为游戏,戏极生怨则有违本意。且致怨事小,由此而衍生出种种报复的手段来,那可就是走了极端了。
马胜利和梁尚飞在盗窃事业上是狼狈为奸的搭档,在赌博游戏中是你死我活的对手。然而搭档好做,对手难当,人世间的事,凡是跟金钱挂上了钩的,时间不在早晚,鲜有不弄出矛盾来的。
马胜利和梁尚飞也不例外。
自从梁尚飞对马胜利的赌博有了想法,并且把自己的想法最终落实到行动中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之间果然演绎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来。
那天是公司里发工资的日子,梁尚飞下了早班没有回家,他直接来到门卫室找马胜利。
马胜利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谈晚上弄盐的事情,照例把他引到门卫室的套间里,小心地关上房门后准备密谈。两个人在破旧的木沙发上坐定,马胜利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梁尚飞,等着他开口约定时间。谁知这次梁尚飞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谈什么偷盐的事情,而是高高的翘着二郎腿盯着马胜利看,看得马胜利的心里是一头雾水。于是他就问梁尚飞:“大嫖,今天晚上……”
“今天晚就算了,暂时还没有人要货。”梁尚飞冲他摆了摆手,随口说道。
“哦,是这样。”马胜利听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话说起来也没有了精神:“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怎么?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马大书记,没有事就不能过来找你玩一玩么?”梁尚飞嗔怪地反问。
“当然能!你可是我的财神爷,我欢迎还来不及呢!”马胜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满脸堆笑,站起身来准备去给梁尚飞倒水。
“这还差不多!”梁尚飞说着话,随手抓起了沙发上的一叠报纸,把它卷成一个筒,用它掸了掸高高翘起的那只皮鞋上的白色的盐霜,意在引起马胜利的注意,然后故意拿腔捏调地对马胜利说道:“马书记,你看我的这双皮鞋是不是该换了?”
马胜利正提着水瓶往茶杯里注水,一时没有听明白梁尚飞的意思,便回头朝他的皮鞋看了一眼,发现梁尚飞脚上的鞋子确实破败得不像个东西,结满了盐霜不说,还皴了皮,裂了许多道口子,便随口说道:“嗯,这样的鞋子你也好意思穿着出来?确实早就该换了!”
“唉!新鞋谁不想穿啊!”梁尚飞听了,拉长了脖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马胜利说:“可是口袋里没有钱,到哪里买去?”
马胜利把水杯放在梁尚飞的面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听了梁尚飞刚才的话,就知道梁尚飞一定又在耍什么噱头,不由觉得很搞笑,于是接口说道:“哎呀!在嘉信公司,要说别的工人口袋里没有钱,我马胜利倒能相信;说你梁大嫖口袋里会没有钱,打死我也不能相信!”
梁尚飞奸笑着说:“钱倒是有啊,可都在老婆的抽屉里锁着呢!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妻管严,钱到了老婆那里,就如同蛇钻进了山洞,想要倒拔蛇,哪儿有呢!”
“想不到你梁大嫖也会有缺钱的时候,该不会是裤裆里的那些破事情被老婆大人都知道了吧?要不我先借点儿给你花着?”马胜利打趣地问。
“我不借!”梁尚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借了钱还要整天想着还债,那样的生活太累。”
马胜利笑着说:“你这话说得倒是新鲜!借人钱,哪有不还债的。”
梁尚飞说:“所以嘛!我从不跟人借钱。”
“你不借钱拉倒!”马胜利把身体倚靠在沙发上,看着梁尚飞的脸说道:“钱放在我自己的口袋里,比放在谁的口袋里都踏实。”
“所以说嘛!你这个人是最不讲哥们情义的。”梁尚飞用报纸戳着马胜利,笑着骂道:“交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妈的没劲。”
“得!我要借钱给你,你不要!反过来还骂我不讲情义,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很难侍候?”马胜利也笑着说道。
“我说你这个人不讲情义,那可是有理由的。”梁尚飞故作正经的问道:“你能送皮鞋给别人穿,咱俩兄弟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送一双给我穿穿?”
“我送皮鞋给别人穿?”马胜利听不懂梁尚飞话语背后的意思,不由得诧异地问:“我什么时候送过皮鞋给别人穿过?”
梁尚飞说:“你往警卫班的兄弟们的脚上看看,哪个人脚上的皮鞋不是你马书记花钱买的?”
“嗨!你这张嘴可真够损的。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原来你还是打着兄弟口袋里的钱的主意呢!”马胜利搞明白了梁尚飞的言外之音,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想要自己跟他来牌,便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行啊!想要兄弟给你买鞋么?可以!不过那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只要你敢跟我来牌,我敢保证,你口袋里的钱,那就是我的钱!”看着马胜利伸手拉开抽屉摸牌,梁尚飞继续用话语激他。
“你就吹吧!”马胜利说:“吹牛皮又不能当饭吃。是骡子是马,咱用扑克牌说话。”
于是,两个人便在门卫室的套间里赌了起来。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打那以后,梁尚飞没事就来逗马胜利赌钱。有时是在发工资的日子,有时是两个人分赃的日子,只要算准了马胜利的口袋里有钱,梁尚飞一准的就会像苍蝇一样地叮着他。
马胜利本来就嗜赌成性,尽管总是输钱,但是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脑子比别人缺一窍,因此只要梁尚飞来找他,小施激将之法,他一定会奉陪到底。他的脑子哪里有梁尚飞的脑子灵活善变,赌博这个东西本来也是有着天分的,结果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无怨无悔。
门卫室的套间里是两个人聚赌最多的场所,在那里比较安静。门外有警卫班的弟兄守着,门内的门锁又被反销上,即便是人武保卫部的领导来检查工作,也得先敲门才能进来。两个人用来赌博的赌具比较单一,基本上是以扑克牌为主。扑克牌易于快速地对外界的情况作出反应,真的要是有领导来了,可以很快归拢收藏。
扑克牌的玩法很多,但是适用于两个人赌博的也就那么几种,要么来跑得快,要么来推二八,再者就是摸呆子(即十点半,马胜利在水晶宫赌博时的玩法)。具体选择什么玩法,那得看两个人口袋里的票子决定。钱多的时候就来简捷的,用摸两张牌就能决定胜负的推二八,两张牌摸完,比一下谁的点子大,钱就归谁;钱少的时候则以过过手瘾为主,选择跑得快,每张牌的赌注下得小一些,这样既能消磨时间,又有精神刺激。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梁尚飞的牌技在马胜利的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马胜利是个纯粹的人,心眼比较实在,打了多少年的牌,从未猜疑过别人的牌品,总是将己之心推人之心,以为别人也同他一样,不会有什么歪心思。马胜利在来牌时还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专注。专注这个东西,用在别的地方就有可能干成大事,用在赌博上,那可就害死个人了。马胜利不是专注于整个牌场,而是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牌,以至于他在看着自己手中的牌点大小的时候,梁尚飞在他的眼皮底下换牌偷牌,他都不能察觉。因此,除非某一天他能够蹩爪起横牌,否则的话,输赢的结果从开始抓牌的那一刻起,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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