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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罢,褚子陵跪坐在脚毯上,慢慢吐出胸内浊气。
若在以往,面对区区吩咐,褚子陵也不会如此烦躁。
然而前不久,他满怀信心的一击落了空,谁知道时惊鸿有没有生疑,有没有发现他在火漆印上动的手脚?
自己此番前来,是否算是自投罗网?
为防万一,他想过要悄悄扼死那只专门替他去南疆送信的鸽子,好湮灭证据,但每只鸽子都是将军府悉心培养出来的,莫名死了一只,公子必然要追查,说不准还要治自己一个管理不严之罪,况且,给艾沙大人第一次放去鸽子时,他没能掩藏好行踪,被夜巡队撞见过。
死了鸽子,反倒是引人注意了。
为此,他几夜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加之每日行军,风尘渐重,不消几日,他便消瘦憔悴了许多。
时停云看在眼里,以为他是疲累虚弱,不宜伺候在旁,便叫他来陪着公子师,顺便将东西收拢归置一番。
一个小少爷,怎知“收拢归置”四字背后代表着多大的劳碌?
褚子陵扶膝沉气,半晌方才冷静下来。
莫急,莫慌,还不到时候。
他已经去信,言辞恳切地向艾沙解释过,拿下时惊鸿,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并说,以后他们驻入定远城内,寄送信件恐怕不再方便,定远城设有空哨,了望台设在八处城门角楼上,日夜换岗,专门防备城中细作向外递送消息。
好在他在军中有些地位,只要同公子说一声,叫他加入巡查队,他便有办法联络到在城中长驻的南疆细作,想办法把信息递出城去。
公子那般宠着他,定会同意。
有朝一日,他翻身为主,也会待公子好的。
思及此,褚子陵心情好了不少,俯身整理起凌乱的箱箧来。
但他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越整理越凉。
那一箱箱的书都是于风眠的。
路上他一本本取出阅读,偏偏他读书速度又快,如今顺序全乱了,那于风眠为人又挑剔,给了他一份目录,让他按序整理。
单是这批书,褚子陵便花了不少精力收拾,出了一身热汗,才勉强整理出了个模样。
他抹了一把汗,抬眼看向暮色四合的窗外。
这些杂务本不该归他做的。
李邺书去哪里了?
时惊鸿与时停云二人将严元衡安顿好后,方才有机会好好叙一叙父子情。
看长相,时惊鸿是十足的读书人模样,与时停云的英气奕奕还有不同,面皮天生白净,像个文采斐然的探花郎,边关的风沙也只在他眼角留下了一点痕迹。在他长衫加身时,唯一能看出他武人身份的,是一双长得惊人、筋骨结实的手,以及指间粗粝的茧。
时停云看样子已恢复正常,拿起小桌上的点心便要咬。
时惊鸿望着他,语气中是难掩的宠溺:“城前之约,不算数了吗。”
时停云含着点心,含含糊糊道:“有了玛仁糖,为何要哭。”
见儿子像小时候一样掏出手帕,一边吃一边揣,时惊鸿无奈一笑:“十三皇子的那份父亲已经送去了,这些都是你的。”
他知道儿子跟十三皇子交好,而十三皇子最爱这类甜果子,他带些甜点回望城,他这孩子总是吃一小半,揣一大半,每每都是送去给严元衡的。
这还是十二三岁前的事情。
直到那个褚子陵进府,时停云便着魇似的,凡事都抬举着他,连与十三皇子的交游都少了。
时惊鸿想问些什么,想了一想,又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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