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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嘉十年仲春。
汝阳伯府二房大开赏花宴。
后花园有一株四百多岁的双色牡丹,已经数年不曾开,今春忽地开了上百朵。
人都说这是大大的吉兆,须得好好庆贺一番。
府里如今是宋姨娘主内,早早定了日子,邀请众多亲朋前来赏花。
这一日天气甚好,府门前早早就着人侯着,客人们陆续而来,渐渐地车马盈门。
这时一辆草席篷子的马车缓缓走来。
马是老马,瘦骨嶙峋,癣毛斑驳。
车是破车,漆褪辕朽,几欲散架。
赶车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妪,粗胖黑丑,又村又怪。
偏偏那马车走到门前竟停住不动了。
“这不是停车的地方,快走快走!”门口的家丁立刻驱赶道,“别碍着我们的事!”
老妪翻着一双三角眼,鼻孔喷着冷气,直着脖子骂道:“看门狗乱吠你娘的臊!挨囚攮的蠢王八!不是停车的地方,怎么停着许多的车?”
家丁被骂,立时恼了,一面走上前一面喝骂:“我看你是找死!一个要饭花子还跑到官爵人家门前来撒野,看不打死你!”
另外几个家丁也都跟在他身后,呼喇喇把马车围了起来。
老妪却丝毫不慌,依旧趾高气扬地说:“怎么?还要动手不成?”
“乡下人不懂规矩,何必与她起纷争?叫她快走吧!免得惊了客人。”管家从里头走了出来,明显不想同老妪一般见识。
老妪却不买账,仰着鼻孔道:“我是个乡下人不假,我主子可不是乡下人。”
“好好好,算我说的不对了,请多担待,烦请您将车赶走吧!”管家陪着笑说。
昌荣侯府的马车已在巷子口露了头,可不能因这么个蠢妇丢了自家脸面。
“走?”老妪立刻吆喝怪叫起来,“往哪里走?!”
“往哪里走我们管不着,可不能停在这里挡了路啊。”管家耐住火,好声好气地说,“且挪一挪尊驾,算是我求您了。”
“我们不往别处去,”老妪忽然换上了笑脸,叫人觉得越发古怪,“就是要进这府去,你们也算识相,早早地把大门开了。”
此时管家也忍不了了,撂下脸说:“我们府可不曾邀你这样的客人来,别再胡搅蛮缠了。否则扭到官府去,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管家,我们不是客,”老妪此时才从车辕上下来,指着车上道,“车里坐的是这府里的夫人和少爷,是你们的正头主子。难道还拦着不许进去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他们都多少年不曾提起这两个人了。
随着老妪将车帘揭开一线,果见里头坐着位年轻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管家愣了片刻方才说:“夫人……夫人回老家清修已经好些年了,从未听说要回京来……”
“夫人清修不假,又不是发配,难道不许回京了么?”老妪撂下车帘质问道,“还要与你商量不成?”
“这……实在是太过突然……”管家也不好深说,只得含糊道,“且容我进去禀告一声。”
“向谁禀告?”老妪冷笑,“二老爷今日必不在家,你只管叫宋姨娘出来迎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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