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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京城中的事情掀起了多大波浪,在蒋阮所处的院子中,始终听不到一点风声,哑婢是不会说话的。而陪着她的除了那只掩护的大白狗,便只有腹中的骨肉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蒋阮也能感觉到小腹在微微鼓起,便是用手摸一摸,也能感觉到清晰的凸起。如今她每日穿着宽大一点的衣裳,除了哑婢无人看到,倒是暂时没被发觉。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越来越显怀。而她所接触的到的人,绝对不会只有哑婢一个人,是以日子多一天,她就多一分危险。
与外界完全隔绝,是以根本不知道如今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蒋阮心中不是没有焦急,如今她只想要好好护着肚里的孩子,其余的事情,便是要在保障孩子安全的基础上再考虑的。
这一日,蒋阮用过饭,即便哑婢为白狗的原因做的饭多了些,也多了些荤腥,可对于一个怀了身子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蒋阮从前也有陈年旧疾,身子本就比不得别人,是以这段日子下来,也就虚弱了许多。
她靠在软榻上,随手翻着桌上特意准备好的一些话本,可是目光却丝毫没有往上头流转,兀自思考着自己的事情。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弘安郡主。”
蒋阮抬眸,便见门前站着一名灰袍男子,这男子左脸带着一块面具,只露出一半的脸颊,一双青碧的狐狸眼睛显得有些诡异,这人不是元川又是谁?
蒋阮心中微微一惊,如今随着怀了身子,她的反应是越发迟钝了,竟连什么时候屋中多了个人也不知道。她没有站起身,一动不动的倚在榻上,衣裳宽大的前摆刚好可以将小腹的凸起遮掩的干净。
元川慢慢的走进来,面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因着只有半张脸能看出神情,倒显得分外诡异了。他自顾自的在蒋阮面前的木椅上坐下来,好整以暇的开口:“许久不见,郡主憔悴了许多。”
蒋阮不言,元川就有继续道:“前日里还曾见过萧王爷,看上去也清减了许多,果然是夫妻同心,元川也很佩服。”
“使者今日来,大约不是单单为了与我说这些的吧。”蒋阮开口道:“不知所谓何事?”
元川笑了:“郡主果真还是这样直爽的性子,可是却显得有些焦急了。实不相瞒,元川今日前来,的确不是为了叙旧,是为了告诉郡主一件事情。”
蒋阮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十分平静:“何事?”
元川顿了顿,才慢悠悠道:“蒋将军入了地牢,十三殿下被软禁,与蒋将军已经有了婚约的赵家小姐,如今也是杀人罪名缠身,哦,不对,不是赵家小姐,是整个赵家,如今已是有了谋害陛下之名,怕是难以保全了。”
蒋阮静静的听着,并未因为元川的话而露出丝毫神色波动,元川见此情景,目光微微一闪,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蒋阮的表情看的更仔细些。
宣离即将开始动手,在那之前还得来最后试探蒋阮一番。正是关键时候,宣离不好出面,圣女又对蒋阮有着私底下的情绪,元川不认为丹真可以在套蒋阮的话中捞到什么好处,是以只得亲自出面。他知道蒋阮这个人心思诡谲狡诈,可说了这些话,蒋阮竟是一丝漏洞也看不出来,元川的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怀疑。
一个是自己的亲大哥,一个是自己的手帕交,还有一个是关系到前途的未来主子,蒋阮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面前这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可蒋阮从来就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如今不过是扮猪吃老虎。
“使者,”蒋阮却在元川心念闪动间开口了,她道:“如今该叫你南疆使者才对。你们南疆的圣女曾与我见过一面,从她的话中,似是想要侵占整个大锦朝的土地。或许我不该说是痴心妄想,可南疆不过弹丸小国,当初便是国力最盛的时候尚且不是锦朝的对手,如今为何又如此狂妄?”蒋阮没有接元川的话,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情,元川的神色微微一动,随即微笑道:“郡主莫非是在关心我南疆?”
“关心谈不上,不过人总是喜欢看热闹的。”蒋阮含笑道:“我不知贵国与八殿下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可如今看来,却是让我有些不懂。贵国一心打倒十三殿下扶八殿下上位,难不成只是为他人罪哦嫁衣裳?恕我多言,我们这位八殿下,可不是什么拱手山河的人哪。”
“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与八殿下的交易,自然是达成了对等的条件。”元川话锋一转:“既然南疆与八殿下已是同盟,如今八殿下形势大好,我们自然乐不可支,可郡主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大哥?”
蒋阮微微一笑:“我大哥从没犯什么错,即便一时间被打入天牢,日后终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我何必担忧。”
她说的坦荡,元川心中更是狐疑,难不成蒋阮还有什么后招不成?可他总也想不出来,目光倒是落在房中墙角卧倒打盹的大白狗上。蒋阮问哑婢要了一只狗他也是知道的,起初也曾想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花招,可是一脸观察了许久,确实没有发现什么。蒋阮只要一出屋子就会有无数人看着她,哪里能耍什么花招。更何况她平日里也极少出屋,一个连屋门都不能出的女人,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若说蒋阮真的怕孤单寂寞来养只大白狗,总又觉得哪里不对,元川第一次有些头疼。他突然发觉,大锦朝的女子比南疆的女子心思更加诡谲,十分难以揣摩。尤其是蒋阮,更是其中之甚。他随口道:“郡主莫不是在诓我,若是真心坦然,为何连狗的喂得如此不尽心,都瘦了许多。”
那大白狗看着精瘦,蒋阮微微一怔,她每日借着大白狗的名头吃饭,可畜生的生长总是直接体现出来的。这狗大约从前也是被喂得太好,如今不过短短些时日,竟是看着十分瘦骨嶙峋,一眼就看出有些奇怪。
她不言,这样的沉默落在元川眼中倒是有些放心,他心中松了口气。想着蒋阮一定是故意虚张声势,如今大局已定,再有什么都怕是难以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倒是可以与宣离说,即刻动手,事不宜迟了。
元川心情陡然间便变得好了些,他看向蒋阮,这个女人始终是圣女心中的一根刺,身为圣女最信任的幕僚,他这一生就是为圣女扫平路上的所有障碍。琦曼和宣离要留着蒋阮换取萧韶的力量,可丹真的心里只想要置蒋阮于死地,这个目的他终是会替丹真达成的。他会想法子破坏宣离的交易,一旦蒋阮被萧韶救回,日后想要在下手,只怕是难得多。要如何不动声色的让这个女人死去,元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又站起身来,俯视着蒋阮道:“原本元川今日过来,是想着郡主孤自一人,不知道外面是情景,特意来告知一声。不过眼见郡主心思沉静,并不因此苦恼,元川也就心满意足了。郡主也莫要太过感怀,待大局已定,必然会给郡主一个安身之所。”
他说完此话,便大笑着离去,再也不看蒋阮一眼,好似已经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一般。待元川走后,蒋阮面上的冷静这才慢慢散去,目光中似是有一丝轻松,但又含着一丝紧张。
元川特意来告知,看来宣离已经开始动手了,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既然元川来特意试探,只能说明对方还没有发觉其中的蹊跷。今日她这般顺着元川的心思演了一出戏,就是知道元川会将试探的结果告知宣离。宣离吃了定心丸,这才会开始动手,她必须赶快催着宣离动手。
这里的一切都可以预料到,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自己怀了身子,以及这地方竟是如此隐蔽,到了现在还没有人找到她。这样一来,肚子里的孩子便十分危险。那大白狗作为幌子也不知道能用多久,可是多一日就多一分危险,譬如今日,就实在是凶险至极。
元川出了屋,正好瞧见哑婢端着残羹剩饭准备洗碗,元川见那剩菜所剩无几,而盘子和碟子都显得十分巨大,先是一怔,随即问道:“这是准备的狗食?”
哑婢“啊啊”的张着嘴,胡乱点了几下头。元川皱了皱眉:“吃得如此之多,怎还如此瘦骨嶙峋……”这哑婢手中端着的饭菜看上去不少,可今日在蒋阮那里看见的白狗可没有一点膘肥体壮的模样,甚至是瘦削的很。若是平日里,这点小事元川也是根本不会看在眼里的,可是但凡事情与蒋阮有关系,元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非要弄出一个所以然来。是以看着这东西便有些苦苦思索。
哑婢一个趔趄,竟是不小心将餐盘摔倒了地上,元川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因着也并没有想出其中的原因,便烦闷的转身离去了。
……。
锦英王府中,萧韶换了一身官袍,因他平日里上朝的时候不多,大多在外行走,穿官袍的时间也不多,袍子还是簇新的很。那金线绣着的麒麟十分威武,只他换了身华裳,立刻就显得有几分威风凛凛起来。
他本就生的俊美,放在人群中也是极为扎眼的绝色,可是今日身边竟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这男子穿着暗红色团花纹的官服,官服的样式显得有些陈旧,似是对年以前的款式,可这男子船上,却丝毫不觉得古板,反而有种陈年佳酿一般的醇香。
这是一个极为俊美的中年男子,便是如今五官也显得极为鲜明,更勿论想想年轻时候的风采。身上似乎有文人一般的清隽,似乎又带着几分散漫和风流,给人一种成熟与少年之间流露的交杂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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