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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阴沉的天空下,有人因郗岑之死而拍手叫好,有人则为此忧虑不已。
被单独留下的郗归一抬首,便看到了姑母郗珮冷肃的面容。
郗珮是已故司空郗照之女,在郗照权势如日中天之时,嫁给了丞相王引的从子王和之,与王和之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后来郗照、王和之相继离世,她的侄儿郗岑又成了朝中重臣。
因此,郗珮这一生,可谓是时时有人撑腰,永远底气十足。
这便使得她性格十分强硬,恨不得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然而,自从大司马桓阳薨逝,陈郡谢氏和太原王氏掌了朝中权柄,郗岑作为桓阳一派的紧要之人,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今年八月,桓阳三弟、征西大将军桓开病卒;十月,桓阳五弟、车骑将军桓谦又被侍中谢瑾解了徐州刺史之职。
眼看着桓氏势力一步步被谢瑾逼出中枢,琅琊王氏对郗家的态度可谓是一落千丈。
王氏兄弟每每见到谢家来人,便殷勤备至。
相比之下,对母家郗氏便敷衍得多。
郗珮生了七子,一个比一个不通世务,全赖郗岑给她撑腰。
眼看自己在王家的待遇大不如前,她不免又是气愤,又是担忧,脾气越来越不好,面容也愈发冷厉严肃。
对上这样脾性的郗珮,郗归即便是嫡亲的侄女,也常常不知该如何相处。
不过,这一次,郗珮留下郗归,却并不是为了听她软语宽慰。
一片寂静之中,郗珮喝了口茶,颤抖着手放下茶盏,缓缓地开口说道:“下午子胤1遣人来报丧,嘉宾2走了。”
短短几个字,落在郗归耳边,宛如九天霹雳。
她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什么走了?大兄他去哪里了?”
郗珮闭了闭眼,留下两行浊泪,整个人显得十分苍老而疲惫。
她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拿起丝绢拭了拭泪,然后紧紧握着那块绢帕,直直地看向郗归,一字一顿地说道:“嘉宾死了——郁结于心,药石罔灵,驾鹤西去了。”
郗珮说得如此明白,让郗归不得不相信这个噩耗。
她踉跄着退了两步,被小几绊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泪水汩汩而出,郗归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抽噎声渐渐变大,郗归整个人伏倒在地,难以抑制地号啕大哭。
她的肩膀抽耸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刻就要闭过气去。
郗珮冷眼瞧着,终于看不下去。
她重重地拍了下小几,冲着郗归厉声喝道:“够了!你与嘉宾素来要好,他这一去,你心中必然不好受。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便是难过,也不能表露出来,以免授人以柄,害了一家老小!”
郗归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郗珮——姑母这是什么话?不说阿兄是自己的亲兄长、姑母的亲侄儿,单凭这些年来阿兄对琅琊王氏的照顾和扶持,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郗珮看出了郗归眼中的不服气,却并没有与她争辩,而是冷冷地交待道:“记住,你如今是王家妇,而非郗氏女。嘉宾身份敏感,你不要过于悲恸,以致行事失当,贻祸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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