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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这人还精神奕奕地跟我斗嘴,今天就少了半条命。我扶着他躺下,隔着睡衣都能感受到高热的体温,我为他掖好被子,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疲倦地合上了。
今晚本来打算去cici上班,临走前我却改了主意。池易暄这次烧得厉害,吃完退烧药虽然体温稍有降低,可一旦药效褪去,马上又变成38、9度。我给他物理降温,每个小时换条毛巾,后来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在床边,腿上搁着笔记本一边给黄渝打工,一边观察他的情况。
一整晚他都睡得极沉,身体都没翻过一次,以至于我不得不将手指探到他的鼻孔下去测他的鼻息。好不容易熬到早晨,他的状态似乎好一点了,吃掉了一整碗饭,还看我打了会游戏,打游戏时我给他拿过一条毛毯盖在身上,他屈起双腿后将膝盖抵到胸前。
“胃还是不舒服吗?”我问他。
“嗯。”
“不如去医院看看吧?”
“可能是这段日子喝得多了点。”
“你也知道自己喝得多啊!”
“下次不会了。”
“如果明天还没好,就去医院!”
“也不是第一次胃痛了,我心里有数。”
“池易暄!”
我叫他的全名,终于他不再找借口,闷声说了句“好吧”。
晚上睡前又给他喂了两颗退烧药,他的体温降到了374。我继续向黄渝请假,抱着电脑守在床边。
一连两天没有睡觉,本来想要努力工作,眼皮却挂上了铅球,没一会儿我就靠着背后的墙睡着了。
梦中我与池易暄在斑马线上共舞,黑键与白键代表着不同的音调,我们脚踩音符,手牵着手在月光下演奏奏鸣曲。
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声调时断时续、忽近忽远,虚弱像一阵风,却吹散了我的梦境。
惊醒的瞬间就看见一只黑影跪在我面前,我当即跳了起来,将卧室灯打开,赫然看见池易暄捂着小腹跪坐在地上,抓着床垫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的头发全部汗湿了。我去扶他,他却根本站不起来,反而碰他一下就让他痛得直喘气。看到我醒来,他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住我的手腕,手背掌骨根根凸起,在我手上抠出了几道血印子。
我心慌意乱,也在他身边跪下,看到他的脸刷了白漆一般,被涔涔冷汗浸透,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痛苦不堪的破碎音节,那似乎都不像是他主动发出的呜咽,更像是身体受到重创时而挤出的呼救。
“哥,我送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我扶住他掐住我的手,正想将他抱起来,他原本紧绷到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松了弦,从我的手心里无声地滑脱。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没再听见他压抑的痛哼,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针落。
他倒在地上,身体停止了颤抖,好像只是睡着了。
我又蠢、又傻,出门时跑得太急,都没想到现在是寒冬,没有给我哥拿一件能够披在身上的外套就抱着他冲下了楼。公寓大厅里开了暖气温度也不高,我光脚踩在瓷砖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将身上唯一一件薄毛衣脱下来,套在了他的睡衣外头。
我是世界上最蠢的傻逼,池易暄说他没事,我居然就相信了,随他乱来。我应该第一天就带他去医院的,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应该绑着他去医院。哪怕今天白天去了也好啊!我真他妈就是一傻逼,活该谁也照顾不了,谁也保护不了。要是害死了我哥,明个儿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前台姑娘打完120,为我们拿来她的羽绒服,说我不穿衣服会生病。我接过后结结巴巴向她道谢,将羽绒服裹到了池易暄身上。
视线模糊得像在浆糊里泡过,无论我怎样用力地撑开眼皮,都无法看清我哥的面孔。泪水如珠串,噼啪打湿了他的脸,轻薄柔软的羽绒服裹着他,我怎样紧抱却都觉得虚软。
“哥、哥……”
我急切地呼唤着他,我想他可能只是睡得太沉了,或者他是在跟我恶作剧。我拍了拍他高热的脸颊,看到他薄薄的眼皮上蜿蜒出紫色的血管。
“哥,我不闹了,你不想我去cici上班我就再也不去了,好不好?”
前台姑娘的羽绒服太小,我只得扯过外套的左右领口,尽力将它们闭合。我包裹起池易暄,将他的手臂藏进更为温暖的外套下,可是刚一松手,他无力的小臂就从衣摆下滑脱,垂落在身侧。
我心中生出无边的恐惧,浑身颤抖起来,上下嘴唇不可控地打起架。
我喃喃着向他道歉:以后我都会听话,你要我回家我就回家,你要我向西我绝不往东。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你把眼皮睁开好不好?看我一眼吧,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逼我!你不理我,我现在就去拧了李槟的脑袋!你听到了没有!不醒来我就去杀人!!
可他对我的话无动于衷,嘴唇同脸庞一般灰败,身体却像要烧起来。
“快到了!救护车快到了——”前台姑娘拿着电话高声告诉我。
我立即抱起他冲出大厅。公寓与大马路之间有一条连接的小马路,我害怕救护车看不清楼牌号,开过了头或是绕了路,抱着池易暄赤脚踩在积雪的水泥地上,朝大马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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