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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篆顺竿儿爬,帮腔道:“这个李伟,京城没有谁不知道他,是个钱窟窿眼里翻筋斗的人物。”
“事到如今,何必责怪人家,”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三个人凑到一块儿告状,我看这后头有人指使。”
“啊?”
“英国公张溶,是个树叶儿落下来怕打破头的人,从不出面招惹是非。驸马都尉许从成,有数千顷封田不说,光在两京等处的商铺,就有几十家之多。李伟每年收上万石稞粮,上个月还在粜卖粮食,三个人都富甲一方,怎么会为区区一点月俸银而兴师问罪呢?”
听如此一分析,王篆才感到这场风雨大有来头,把脑瓜子抓挠了半天,才狐疑地问:
“究竟是谁呢,有这大的能耐?”
“你说,我当首辅,哪些人心里不舒服?”
“还不是高……”
“嘘!”
张居正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里间小屋,王篆这才记起里头还有一位玉娘,顿时吐了吐舌头,小声说:“他的亲信门生故旧,以魏学曾、王希烈为首,还有一大把哪。”
“煽风点火之人,就在他们之中。唉,还是玉娘唱得对,‘皇城中尔虞我诈,衙门内金戈铁马’。”
“既如此,首辅就该向皇上解释。”
“解释什么,让皇上收回成命,更改旨意,这可能吗?亏你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连起码的事君之道都不懂。现在能做的只有一条,就是设法度过危局。吕调阳入阁,本是不谷之所愿,这是好事,难的就是王侯勋戚的胡椒苏木折俸,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受了训斥的王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正想表明心迹说点什么,忽听得小屋虚掩着的门被推开,玉娘摸摸索索走了出来。
“玉娘。”
张居正喊了一声,连忙起身走过去,把玉娘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玉娘说道:
“先生,奴家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张居正一愣:“你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
玉娘凄然一笑,说:“方才你们在这里的谈话,奴家在里头隐隐约约听到了不少。先生宰辅当得如此之难,这么多烦心事压着您,奴家哪里还能够再来麻烦您呢。”
“玉娘,这是两码子事。”张居正解释道,“你留下,不会给我添什么新的麻烦,相反,你若走了,倒真是添了我的心病。”
“先生,您?”玉娘疑惑不解。
张居正不加掩饰地说:“我是为你的眼睛担心。”
王篆为了讨好张居正,也从旁说道:“玉娘,首辅对你的关怀是无微不至,你怎能轻言走开。”
玉娘深深叹一口气,脸上又不自觉地泛起红晕。张居正想着玉娘这一晚也没吃什么东西,便吩咐王篆:
“喊侍女过来,给玉娘沏一杯参茶。”
少顷,侍女端了参茶过来,递到玉娘手上,玉娘呷了一口,又搁回到茶几上,感慨说道:“平常总听人说,读书人十年寒窗,就为了博取功名,在头上戴一顶乌纱帽光宗耀祖。现在才知晓,这顶乌纱帽戴在头上,是何等的不自在。”说到这里,玉娘苦笑着摇摇头,补了一句,“看来,教曲儿的人,有时候也很无知。”
“教曲儿的人为何无知?”王篆追问。
玉娘答道:“奴家在南京时,就跟着师傅学过一曲带把儿的《马头调》,专唱乌纱帽的。”
“啊,玉娘能否唱给咱们听听。”王篆说着瞧瞧张居正,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忙去里屋拿了琵琶出来,递给玉娘,说,“首辅这一晌说话累了,正好听听曲子解乏。”
玉娘犹豫着说:“夜已深了吧。”
张居正看了看悄无人影的厅堂,说:“不妨事的,玉娘,你唱吧,这里离人家甚远。”
“那好。”
玉娘端正坐姿,拨动琵琶,唱了起来:
喜只喜的乌纱帽——两翅高摇,
爱只爱的大红蟒袍——腰中带一条。
喜只喜,象牙笏板怀中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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