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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的目光正落在书桌面上,身躯依旧纹丝不动,随即道:“孙儿,这……这是什么?”
他手指着,却是顾兴祖的功课。
这功课堆积得像小山一样。
顾兴祖嫌弃地看着那堆小山,委屈地道:“阿爷,这就是他们强要俺写的,说是不写,就要将俺炸飞了,阿爷,俺当时害怕极了。”
功课?
顾兴祖身躯一震,忍不住放下了腰间的刀柄,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凑上去。
上头……确实写着许多字。
最重要的是……这字迹……居然还算端正……
自己的孙儿什么水平,他自己是晓得的,和他爹一个样……属于不太喜欢读书的,每年自己都会和顾兴祖通几封书信,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成修的书信比较多。
至于顾兴祖……他虽年纪也是老大不小了,可平时在京城也没什么人敢管教,能歪歪斜斜地写出一封书信,就不指望不出错字,文词不通了。
这个孙儿的信,大抵能写明白大致的意思,顾成就很满足。
顾成不喜欢自己的孙儿让别人代笔,在他看来,自己孙儿的字再差,再如何词不达意,他也满足,每当看到书信,他脑子里就能浮现出孙儿端正坐在书桌前给他修书的场景,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现在……距离上一封书信,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而已。
孙儿的字……竟开始有模有样了。
此时,顾兴祖心急地催促道:“阿爷,再不打,那张安世就肯定要逃了。”
顾成此时居然对孙子的话充耳不闻,几个大步,坐到了书桌前。
他一生从戎之人,现在竟有模有样的,捡起了这一张张‘功课’。
记录下来的,都是一些文章,最紧要的是,这些文章居然都很通顺。
顾成当然不是说这是什么读书人的手笔,却也有几分军中刀笔吏的模样了。
顾成眼眸微张,大惊道:“这是你写的?”
顾兴祖依旧愤愤不平地道:“是啊,他们逼俺写的。”
说着,顾兴祖就抹起了眼泪:“他们打俺,打俺的时候,还垫书,说看不出伤来,还抽俺的手心……还给俺脖子上挂许多火药,说要将俺炸上天……呜呜……阿爷,俺在京里,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啊!”
顾兴祖说的可怜巴巴,而顾成却惊讶地继续手指着一个文章道:“你怎还晓得在文章里用典?”
对照从前的书信,顾成当然晓得,自己这孙儿……莫说会用典故了,便连写一句通顺的句子都不能做到。
顾兴祖很直爽地道:“这是他们逼俺的,他们教俺背书,说是背不出,便打死俺,俺吓死了。”
“你会背什么书?”顾兴祖拉了旁边的一把椅子,教孙儿也坐下来。
顾兴祖只好不情愿地坐下,委屈地道:“现在能背论语,还有尚书也会背一些。”
顾成又是大吃一惊:“能背熟吗?”
顾兴祖苦着脸道:“他们叫俺倒着背……”
顾成:“……”
“不过倒着背背不熟,顺着背倒还好。”
顾成便目光炯炯地看着孙儿道:“你背来俺听听。”
“背哪一段?”
顾成忙是从书桌上取了一部论语,翻了一番,道:“里仁篇。”
顾兴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一听到里仁篇,嘴巴便不自觉地张开:“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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