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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君尧口中的家法所言非虚,茂城这样的小地方,尚未完全开化,遗风陋俗盛行,各大家族内自行制定的严苛家规有时更凌驾于政府颁布的律法之上,大多都是用来管制和约束女人与下人们的陈规陋习,甚至还有投井沉塘之类的恶行,命案甚多,但是关起门来的那点子腌臜家务事,政府也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卓君尧向来是不屑的,今日借用乃是情急之举。
祠堂烛光昏暗,谭珍娴默跪在香烛案前,背影倔强。
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但麻痛的脸颊却时时提醒着自己曾经的恩爱缱绻已成过眼云烟,心中怨气滔天,但更多的却是惶恐无依——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今日这一掌下去,心无芥蒂是不可能了,人生还那么长,她要以何种姿态面对他?若他日后执意要纳妾,她又如何应对?……不,她不想做第二个温凝姝!
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飘摇,她发觉自己已经掌握不了人生的方向。
门扉传来轻响,她心中蓦然升起希冀,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只要他愿意解释,只要他肯跟她服软,说自己只是场面上碍于孝义——
猛然回头。
卓君尧高大的身姿衬着背后沉寂的夜色孤单入室,他单手托着食盘,看着她眼中点点星芒逐渐黯淡下去,神色很快转为泯然。
谭珍娴冷淡转过头去,她此刻没有任何心思应付旁人,哪怕她心里清楚他今早实在帮她。
他不以为意,将手中的糖粥递过去,“吃点东西。”
“我在受罚。”她没接。
卓君尧的手顿在半空,平添了几分尴尬,良晌才缓缓收回来,却是单膝半蹲下去,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来,我喂你。”
谭珍娴望着坚定送至她嘴边的那口粥,深感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子窝火,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还要喂她……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了。
这情绪明显顺着她的眼神传达给了蹲在她面前的卓君尧,他便笑了,这小妮子心里不藏事啊——怪不得要受欺负。
他收回手,用勺子将糖粥表面的桂花豆沙和下层的白糯稀饭缓缓搅拌均匀,登时甜香气四溢,谭珍娴饿了一天本就饥肠辘辘,此刻被这么一勾,又是她最爱的甜粥,意志再坚定也斗不过肚里作乱的馋虫,忍不住口舌生津,暗暗咽唾沫。
他现在倒不急着给她了,在那里自言自语般喃喃,“我在外行兵打仗,常常食不果腹,最挂心便是粮草辎重,须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何以?人有如铁,饭有如钢,喂饱的不仅是肚子,更是意志。”
她当然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用心,只是不解他几次三番逾矩帮衬于她,所谓何求?
“你是否看我可怜。”她问这话时的口吻是尖锐的,在这个家里她活的就像个小丑,嫁为人妇只能以夫为纲,她在人前人后的体面都要靠卓承宇来给予,可他现在给她的只剩羞辱了。
他当然是可怜她的,可怜到恨不得立刻将她纳入到他的羽翼下悉心看护着才好,可他不能这么说——“我母亲也总受父亲冷遇,你就当我推己及人吧。”
谭珍娴的眼中就泛起晶莹的泪花,看吧!在别人眼里,她已经活成了第二个大夫人了。她撇过头去自嘲一笑,又带着几分娇蛮地将他手中的碗夺过来,唏哩呼噜吃了个干净,“好了!我吃完了,你走吧!”
卓君尧却不走,从案几下也抽出个蒲团来跪在了她的身侧,“很久没有来祠堂陪过各位先祖了,今日难得,在这里自醒吾身也不错,你跪你的,不必理我。”
谭珍娴实在是看不透这个大伯哥到底怎么个想法,只当是行军之人恣意惯了,行为举止都不同常人,何况她心情欠佳,实也无心揣测,俩人便在这深夜祠堂里各跪各的,各藏着各的心思。
案台上烛火微光摇曳,将俩人的身形拉成对影,重重迭迭,纠纠缠缠,外头行夜人的打更声远远传来,为这讳莫如深的夜平添了几分朦胧烟火气,谭珍娴渐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头如小鸡啄米般点,身子也摇摇晃晃,卓君尧不着痕迹地将半跪的她搂在了怀里,她像是寻到了依靠般喟叹了一口气,便整个放松下来,倚在他的臂弯中沉睡了过去。
她的睡颜娇憨中带着一丝无邪的纯净,只是脸上有不适宜的伤,卓君尧蹙眉抚上那肿处,眼中似孕育着一场风暴,既然别人不知珍惜,那么他来,掠夺,然后占有,他没有一丝迟疑。三年前的惊鸿一瞥令他魂牵梦萦,有人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可他知道不是,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好颜色,唯她可一眼入心,一笑入骨,他愿称之为天命宿缘。
今早他的一番举动已被母亲看出端倪,她一向懂他,也从不干预他,可这次却将他喊入房中郑重其事地劝,劝他千万别做糊涂事。
……没用的,他从三年前就已在肖想这场荒唐。
其实刚才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回房,家主定家规,他想怎样就怎样,可是放她回去做什么呢?看不见,也摸不着。
现在这样多好,睡美人就这样安静乖巧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尽态极妍,触手可及。
***
嗯?我怎么写起番外来了?因为正文又卡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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