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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首辅张居正大人。”
“他,真是他来了?”吕元佑惊问。
“真的是他。”门役答道,“内阁值事官头前赶来报信儿,就在门廊下站着。”
“既是首辅来了,这法会只好暂时停止。”
吕元佑不好意思地对一如老和尚咕哝道。尽管吕元佑将自己恩荫被撤丢了六品太仆寺亚卿这一官职的怨恨尽数儿发泄在张居正身上,但听说他主动登门看望父亲,吕元佑仍不敢怠慢。毕竟人家是天字第一号枢臣,手握重权,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命人安排一如师徒一行去花厅里休息吃茶,自己则跑到大门口去迎接。
吕调阳病重的消息,在京城里不胫而走。一连几天,来吕府看望的人络绎不绝。早几天张居正就得知这一消息,他当时还没有想到要来看望,昨天,新入阁的辅臣申时行告诉他,吕调阳已是水米不进,随时都可能断气儿。他这才感到事态严重,早上没有去内阁点卯,邀了张四维直接到了井儿胡同。
吕元佑一出门,便见两乘大轿正在门前落下,胡同里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显然是戒严了。张居正从第一乘大轿里走下来,吕元佑迎上去磕头迎接。张居正不认识他,正猜疑间,随他一起来的内阁值事官一旁介绍说:
“这是吕阁老的二公子吕元佑。”
“啊,原来是元佑贤侄,起来起来。”张居正说着,便上前把吕元佑拉起来,一起走进吕府客堂。坐定之后,张居正关切地问,“令尊大人的病体,今日是否好些?”
一听到张居正喊一声贤侄,吕元佑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委屈,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回答:
“早晨还昏迷不醒,不过,他的两只手居然还能抬起来做摄身印。”
“做什么?”张居正听蒙了。
“摄身印。”吕元佑接着解释道,“今儿早上,咱接来灵藏观音寺一如老和尚,为家父做了一场祈福法会,才做一半,首辅大人就来了。”
“冲了祈福法会,这是罪过。”张居正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内阁值事官,“吕阁老家今日要做法会,你事先知道吗?”
“知道。”值事官员欠身回答。
“知道为何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和张阁老晚来两个时辰嘛。”
值事官没来由地挨了一顿训斥,站在那里木桩子似的一声也不敢吭。一旁坐着的张四维知道这是首辅做姿态骂给吕元佑听的,便岔开话题说道:
“一如老和尚已是很少主持法会了,他亲自念经为吕阁老祈福,应该有神通出现。”
“神通已出现了。”吕元佑兴奋地回答。
“啊,有何表现?”张居正问。
“未做法会之前,家父人事不知,念了观世音经咒之后,家父居然睁开了眼睛,还喝了几小口参汤。”
“有这等奇事!”张居正感到不可思议,说道,“吕阁老平常敬奉神明,一心向佛。所以在这危难时刻,能够亲见菩提,得菩萨妙谛。”
“吕阁老能说话吗?”张四维问。
“能,只是声音微弱。”吕元佑答。
“元佑贤侄,你看我们能否到病床前一看?”
“这个……”
吕元佑面有难色。因吕调阳倒床之后已是十分憔悴,脸上五官都变了形,且病房里气味难闻,他担心张居正与张四维见后会心生厌恶。正踌躇间,忽听得通连后院的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两名仆役正架着父亲一步一挨地走了过来。
却说一直躺在后院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吕调阳,自听了祈福法会悠扬悦耳的经咒声,他仿佛听到了天国的召唤,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接着他就闻到了一股异香,正闭目养神之际,听人说张居正与张四维前来探望,他顿时不顾夫人的劝告,执意要撑起身子下床,颤抖着让人替他披上久已不穿的官服,歪歪倒倒地朝前院客堂而来。
“呀,父亲出来了。”吕元佑一声惊呼,立马赶过去搀扶。
张居正与张四维也起身相迎。此时吕调阳已被搀到客堂后门口,半尺高的门槛他硬是没有力气抬脚跨过。还是吕元佑伸手抱起他的双脚,抬到太师椅上半躺着坐下。怕他坐不稳,仆人还弄了一床被子将他偎着。
“和卿兄,你病得这么厉害,何必非得挣扎着下床。”张居正埋怨道。
“难得叔大兄还惦记着我这风烛残年之人,”吕调阳接过丫环递过的参茶抿了一小口,喘着气儿说道,“还有子维兄,我还担心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吕调阳说着,眼角滚下了几大颗浑浊的泪珠。张居正看了心里头很难过,不免双眼也噙起了泪花,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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