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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武心思细腻,家里有两个孩子,万万不会做这种大意的事儿,正欲出门喊两声,周士武提着篮子回来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神色恹恹,周士文看着他手里的篮子,“二弟,去哪儿了?”
周士武抬起头,才发现周士文抱着米久,慌乱的放下篮子,“没,去娘的新坟看了看,昨晚做了个梦。。。。。。”他胡邹了两句,伸手抱米久,米久说什么都不肯,指着外边,要周士文抱着出门,桃花解释道,“弟弟想去奶奶那,跟着花爷爷,弟弟从来不哭。”
不待周士文回答,周士武强势的把米久抱了过来,声音有些不对劲,“大哥,娘年纪大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她和花叔两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我想带着桃花过去。”
周士文蹙了蹙眉,黄菁菁最欣慰的莫过于他们能立起来,周士武抱着孩子过去,黄菁菁怕是要念叨的,不是不喜,就是习惯性的念叨。
不待周士文说话,周士武已经回屋收拾了,把昨日老花给米久装衣服的篮子提了出来,背着米久,牵着桃花出了门,明明锅里煮着肉,周士武却坚持去新屋,周士文有些猜不透这个弟弟的心思了。
刘慧梅站在灶房门口,不由得奇怪道,“相公,二弟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下午过去看看吧。”
黄菁菁回屋帮着老花生火,锅里的腊肉捞起来凉着了,老花站在粘板前切腊肠,薄薄的一片,香气扑鼻,老花忍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找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老生常谈的聊起米久,“不知道米久睡得好不好,吃过午饭,我去老屋转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过年不能说不,黄菁菁便道,“你去吧,我在家就成。”老花的衣服做了一半了,不急着赶制出来,入春后就派不上用场了,新衣服,她希望老花能穿个一两回,过过瘾也好。
“成,你记得把门关上,我看看米久就回来。。。。。。”
语声刚落,外边就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响起桃花激动兴奋的声音,“奶奶,花爷爷,我们来了。”
老花看了黄菁菁两眼,忙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油腻的手,朝外走去,“来了,桃花来得正好,马上要吃饭了,花爷爷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呢,米久呢?”
周士武后背的米久听到老花的声音,蹬了蹬腿,啊啊回应着,老花打开门,笑着摸摸桃花的头,又去看周士武后背的米久,倒是没留意周士武微红的眼眶,“快进屋坐着,我给桃花拿零嘴吃。”
桃花迈着腿朝堂屋跑,稚声道,“花爷爷,我自己拿。”
装零嘴的罐子她知道,熟门熟路捧了把瓜子,喊着奶奶进了灶房,黄菁菁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屁股往里侧挪了挪,拍拍凳子,让桃花挨着她坐下,“怎么想起过来了,你花爷爷惦记着米久,三句不离他,说吃了午饭就来老屋看看。”
桃花正要答话,周士武背着米久走了进来,他垂着眼睑,风刮得面色有些僵硬,支支吾吾道,“想过来陪娘过年。”
黄菁菁拍了拍桃花的肩,脸上满是欢喜,“想来来就是了,快把米久放下,你花叔想孩子得紧呢,待把腊肉切起来就开饭了。”
闻言,周士武抬起了头,眼神微红的望着黄菁菁,一眨不眨,定住了似的,黄菁菁笑着道,“看什么呢,过来这边烤烤火,外边风刮得厉害,手脚怕是僵硬了吧。”
“没,一路走着,暖和着呢。”周士武嘴上如此说着,却也老老实实到了灶前,蹲在黄菁菁身后,黄菁菁举起他的手,凑到灶眼前,“还说暖和,手快凉成冰块了,你坐着,把米久放下来给你花叔抱,我把腊肠切好装盘。”
说着,她欲站起身,却被周士武反手拉住,黄菁菁困惑的望着他,才惊觉他眼角泛红,不知是给风吹的还是哭过。
“娘,这一年您很辛苦吧,我给您添了很多乱,谢谢您没放弃我,教我改过自新。”周士武声音很低,垂眸看着黄菁菁宽厚的手掌,上边的每一道刮痕,每一记老茧,都是为了他们,“娘,您什么都不说,我明白,都明白。”
她为了他们,吃了很多苦,穷的时候日子担心他们投机取巧打歪主意,挣钱了怕他们被人盯上没了命,母亲疼爱孩子,是本性,孩子孝顺母亲,是天经地义的,“娘,我去坟头烧过纸了,一定会保佑您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他娘放不下他们,一定会保佑她的,保佑她长长久久陪着他们,看他们出人头地。
黄菁菁只当他照顾米久一宿懂得了其中的艰辛,打趣道,“知道就好,赶紧松开我,米久又快哭,放下来。。。。。。”
周士武凝视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缓缓松开,把后背的米久放了下来,老花裹着冬裙抱过米久,就差没心肝宝贝的哄着了,黄菁菁和周士武说道,“你花叔可算如愿以偿了。”
周士武被黄菁菁的笑闪了闪,随声附和道,“是啊,米久昨晚哭了许久,没法子背着他才睡了。”
背着他,米久看不到他的脸,加之孩子精力差,哭够了自然而然就睡了。
周士武问灶眼还添不添柴,黄菁菁揭开锅盖,浓浓的白雾升起挡住了视线,她吹了口,“猪蹄软了,盛起来就是了。”
六菜一汤,周士武胃口好,吃了不少,老花抱着米久,认真喂他吃猪蹄上的肥肉,时不时啊啊和他两句话,饭桌上三世同堂,气氛融融,周士武吃了满满两大碗饭,完了意犹未尽的看着黄菁菁,“还是花叔的厨艺好,大过年的,能敞开肚子吃。”
这话得来黄菁菁一记白眼,“平日谁克扣你粮食了是不是,喜欢吃就吃,晚上叫你花叔又做。”
周士武重重哎了声,主动收拾碗筷,黄菁菁让他坐着也不肯,以往是老花和黄菁菁在灶房洗碗,如今换成了周士武和她,周士武时不时会瞄黄菁菁两眼,好像看不够似的,看得黄菁菁无奈,忍不住停下动作望着他,“今天是怎么了,大过年的,跟个孩子似的。”
周士武忙别开脸,握着丝瓜瓤认真刷碗,良久,才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娘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往后不回来了,要我好好照顾自己,要踏踏实实做人,要知恩图报,孝顺您。”他说这话的时候,敛着眼睑,神色一片凄惶,“她说对不起我们,没教我们如何自力更生,以至于我们不懂生活的艰难。。。。。。”
黄菁菁怔怔看着他,后背冒汗,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眼里闪着盈动的水光,“娘,是您教我们如何独当一面,而不是一辈子活在娘和大哥的保护下,我知道,您是我们的娘,只是,我心里还是难过。”
如果老花在,一定能听出他话里的矛盾,但黄菁菁原本就不是原主,自然懂得周士武话里的含义,他果然还是看出破绽了,还愿意称呼她为娘,是打心眼里认可她的吧,“老二,你。。。。。。”
“娘,您是我们娘哪,永远都是。”周士武抬起手肘,擦了擦鼻子,声音复又低了下去,“您是我们娘,永远都是。”不知从何时起,他隐隐觉得黄菁菁不对,仍然会扯着嗓子骂人,仍然会拿荆条打人,但有些地方终究是有出入的,他娘最怕的就是一家人分开,早放了话,要分家,除非她死了。
但从粪坑里爬起来,一切都不太一样了,有些事,看似顺理成章,实则牵强附会,以前他不懂事,怕黄菁菁骂人,没往深处想,但随着家里有了钱,怪异的事儿越来越多,比如,黄菁菁要他们三兄弟去坟头拜祭的那天,正是她掉进粪坑的那天,太多的巧合叠在一起由不得他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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