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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这些。”将乌鸦射落后,赵玖终于收箭,并从戎装的吴贵妃手中接过了汗巾,然后也顺势问到了正事之上。“关西三路,外加长安这里的本来兵马,四家战力你心里可有数了?”
“臣只能试言之。”杨沂中恳切而对。
“说来。”
“熙河路最佳,兴元府(汉中)次之,京兆再次之,秦凤路最次。”杨沂中毫不迟疑。
“熙河路挨着青塘,骑兵数量偏多,靖康以来非但没有与金军交手受损,反而多次击败西夏,这一路兵马状态最佳朕是知道的。”赵玖一面擦汗一面认真相对。“京兆仓促聚起民兵,几乎不可用,朕也是知道的,但为什么秦凤路居然不如兴元府?兴元府不是汉中吗,都属于蜀中了?那地方如何比得上正经关西兵马?何况秦凤路一直以来是仅次于京兆的地方,关西根基一般的所在?”
“臣以为,应该是王燮之乱所致。”杨沂中认真答道。“靖康之后,秦凤路被用来安置王燮,而王燮此人着实是误国之辈,其部军纪散乱,闻风而逃,几不堪用……而张运使(张浚)处置王燮后,宇文相公发令,以赵哲自张运使漕司内调任兵马都监,不过半年光景。”
擦完汗的赵玖点了点头,示意吴贵妃回去,然后转身欲言,却又一声叹气。
话说,曲端之所以能活下来,王庶这个理论上的完美受害者之所以一直不能在东京扳倒曲端,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多少都在于彼时关西所谓‘旧三员’中的另一人王燮……现在回头看来,此人根本就是刘光世、范琼之流,甚至还不如这俩人,刘光世都能做到凭家世恩威拉拢下属,范琼前期还有跟金人对战的勇气,王燮有什么?
而此人的存在,完美衬托出了曲端的能力和维系陕北的功劳,也让一直以来拿王燮来对付曲端的王庶,明明回去就做到了一部实权尚书,但一说起昔日旧账,却在东京这个‘只讲抗金功利’的地方根本抬不起头来。
等到赵玖实在是忍耐不住,示意宇文虚中、张浚、胡寅弄死王燮,将王燮钉死在一个‘误国贼’身份上后,王庶与曲端之间,就更是一塌糊涂了。
但且不管这些旧事恩怨,现在的问题是,当此危急之时,整个国家却都不得不为之前这三人的一系列内斗破事来买单——冒着风险放回曲端是如此,放任吴玠一败再败也是如此,接受一支战力崩溃的秦凤路还是如此。
不然呢,有别的办法吗?
“这几路兵马,比之御营兵马又如何?”目送吴瑜转去他院,赵官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而杨沂中虽然早就预料到有此一问,而且早有腹稿,但不知为何,反而言语之间变得小心了起来:“军容、器械、军纪、战兵满比,皆不如御营,也就是熙河路的战马多了些,还是新得的……”
且说,杨沂中在后面说,而赵玖一边听一边已经顺势走上走廊,并迎上候在此处的小林学士,乃是准备往后堂去见宇文虚中等人的。但听到身后言语忽然中止,倒是让这位大宋官家不免一怔,继而回头去看身后之人。
无他,杨沂中说了许多‘不如’,也都是可以轻易验证的‘不如’,却始终没有一个结论,也就是没说战力上‘不如’或者最终的概括性的‘不如’。
这就很有意思了。
“臣受命提举皇城司,本只该说眼前看到的事情。”杨沂中见到官家驻足来看自己,也是认真拱手言道。“但臣也是御前班直统制官,军务上却是臣难得可以稍抒己见之地……”
“那便直言就是,为何还这般小心?”赵玖负手相对。
“因为臣还是关西出身,身负利害……”杨沂中恳切答道。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关西诸路兵马虽然遭到两次娄室扫荡,一次内乱,而安生下来,收到巴蜀钱粮供给、重新整饬也不过一年,却依然有可取之处,甚至临战之时不亚于御营兵马了?”赵玖蹙眉相对。
“是。”
“什么理由?”
“一则保卫乡梓,士卒奋勇;二则本土作战,适应地形气候。”杨沂中愈发恳切。“所以臣以为,若是特定战场,西军未必不如御营……当然,御营中许多兵马,本是西军出身,那就没得比了。”
赵玖思索片刻,缓缓点头,便转身继续随小林学士向后堂而去,但走了两步却又二度驻足回头:“你祖父的尸骨寻到了吗?”
杨沂中一时怔住,复又黯然摇头。
赵玖不再言语,终于快步走入后堂,而此时,宇文虚中、张浚、刘子羽,还有三位经略使,以及胡寅信使、韩世忠信使、李彦仙信使、洛阳信使、东京信使,乃至于岳飞、张荣、闾勍、张俊等人信使,都已经俱在此处了。
这不是什么赶巧,而是例行通报。
早在赵玖临行前,再度启用朝廷大臣为各军监军时便私下传了旨意,无论远近,各处兵马事宜,主帅、留守、相公俱当每日往此处来报,关西直接传送,关东则走南洛水小道……每日一报,几乎已经成了定制。
实际上,一身棉布紧袖衣服的赵玖入得堂内,直接在灯下落座,却不与宇文虚中等人言语,而是先亲手从信使们手中取了日常奏报,并直接拆开来看,待所有奏报全都看完,并让信使们暂且下去休息,方才讨论起了局势。
“河东金军已经猬集,整个河中府到处都是金军旗帜,白水城也失陷,金军不日或将大举南下,韩世忠那边压力太大,希望李彦仙不要撤回黄河北岸的平陆兵马,尽量拖延一二。”赵玖面色如常,如往日那般一边开口一边随手将几份奏报交给身侧刘晏。
而后者,自将这些东西又分发给了宇文虚中等人。
“却不知李太尉那边如何说?”张浚分的一份日报,未及来看,便匆匆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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