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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寻常病人,陈蔺观不会做出这个建议。
在心脏上动手术,迄今为止他遇到的病人里,凡是有清醒意识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拒绝。就因为她是沈奚,他才有了这个建议。
“当然,如果是保守治疗,我也会尽力。”
她终于记起,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当初小五爷是否接受截肢手术,她也对傅侗文有过类似建议,连措辞方式也惊人的相似。陈蔺观说得对,她了解外科学,也了解心脏外科学。她想到自己在手术室用木工锯锯断小五的腿当时无惧,可现在,她怕了。
傅侗文做同意手术的决定,用了两分钟。
她在陈蔺观说完后,静坐了十分钟,还是无法拿定主意。她在内心为自己辩解,不是生死攸关的地步,她无法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让我想一想。”她轻声说。
傅侗文看她晚饭时食不下咽,主动承诺,这三个月都不会和任何人通电报,不会看报纸,更不会见大使馆的人。
他也在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心情。遗嘱是写好了,但他不想死,失败多了,人反而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总觉得就是下一步,就在明天,一定会赢回来。
这心理和深陷金钱泥沼的赌徒没两样。
可说穿了,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押上了身家性命的豪赌之徒?
白天人还好。
到夜里,他的心绞痛再次发作,沈奚从另一张病床上翻身下来,脚才刚够到拖鞋,傅侗文已经自己吞下了药。他睡前留了心,药放在枕边手帕里。
吃了药不说,还笑得像个孩子,在对她邀功:你看,我用药很及时。
沈奚关掉灯,宣告结束“谄媚”。
她在无光的病房里,换了床,倚在他身边,占了小小的一条床边沿的空间,守着他。她的手,轻轻搭着他的腿。陈蔺观的话在她脑中盘旋,倘若再恶化
傅侗文靠着床头,这是一个漫长的忍痛过程。
沈奚不做声,一动不动,呼吸的节奏也是控制好的,好似睡着了。
“宛央?”他低声唤她。
“嗯。”她应声。
她也叫他:“三哥?”
他也应了声。
片刻沉默。
“我想给你安排一场手术。”她和他商量。
“你主刀吗?”他故意问。
又不正经。
“我没这份能耐。”她说。
“你有这个天分,是三哥耽误了你。”
当初她跟他离开纽约,放弃了什么,他都知道。
尤其再见到陈蔺观,傅侗文更是为她惋惜。
沈奚轻声抱怨:“好了,躺下。”
傅侗文躺到棉被里,头枕着手臂,瞅着她:“那个人,是不是心里有你?”
都什么时候,还在想这个
“没有,他看不上我,他眼里只有一个个血淋淋的心脏。”
“好。”他突然说。
“什么好?”
“做手术,”傅侗文多年求医,当年又在英国和谭庆项的教授面见过,自然知道手术的危险,“就这样决定了。我看你这两日吃得不多,睡得也不香甜,自己也揪心得很。手术好,我们就手术,等康复了还能多看你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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