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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说的老茶客,都是顺天府南京城内的富贵人家。”
“怎么都在南京城内?”
“因这魁龙珠产在南边,南京城中的富贵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朱翊钧虽“与民同乐”,但始终不忘自己是天下至尊,便颐指气使地说,“店家虽然是冯公公,但这伙计也委实口齿伶俐,称得上茶博士,今天,朕要赏他。”
“为何偏是富贵人家?”朱翊钧一问追一问咬着不放。
“因魁龙珠价码儿高,一般小老百姓,哪里喝得起。小的说老茶客在南京,还有一桩原因。”
“讲。”
“好茶配好水,这是千古不移的定规,凡我中国之大,好泉好水却多半出自江南。什么茶配什么水,也是大有讲究,比如说,峨眉山上的雪芽茶,须得乐山三江口的水沏泡方见醇正。太湖洞庭山上产的春笋,用无锡惠山泉来冲沏,味道又不一样。这魁龙珠茶,最服的泉水就是南京灵谷寺的琵琶泉。”
“琵琶泉?”朱翊钧瞧了一眼母后,问道,“这琵琶泉有何特点?”
店家一边给众“客官”续茶,一边继续介绍:“这琵琶泉流自孝陵院墙内,许是沾了灵气,特别甘洌。琵琶泉又名八功德水,顾名思义,这泉水有八大功德,它们是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净、七不噎、八除病。”
“嗬,听你这么一白话,这琵琶泉倒成了神水了。”李太后抿嘴儿笑了起来,偏过头去对陈太后说,“南京那么好,可惜咱姐妹没去过。”
“是呀,天底下好地方就是多,什么时候,咱们也出去耍耍,见识见识。”
两位太后说着笑话儿,又把魁龙珠品了一小盅。这时,朱翊钧又开口问冯保:
“大伴,魁龙珠这好的茶,怎么咱宫里头就没有?”
“启禀万岁爷,宫里头每年的贡茶,都是前朝定下来的,比如龙井,就是贡茶,杭州府每年上贡一千斤。因这魁龙珠是用三种茶掺和而成,故不在贡品之列。”
“那这茶是哪儿来的?”
“是老奴从家里头拿过来的。”
冯保得意地回答。朱翊钧听了,心下忖道:“这位老公公,说是我的奴才,天下的美味倒比我这个当皇帝的还尝得多。”但表面上他却打哈哈道:“闹了半天,原来这魁龙珠茶肆真正的店家是你冯公公。”
“冯公公是有心人,”李太后跟着赞道,“今儿个一开街,先品了魁龙珠,这是吉兆。”
“是啊,”朱翊钧虽“与民同乐”,但始终不忘自己是天下至尊,此时颐指气使地说,“店家虽然是冯公公,但这坐店的伙计也委实口齿伶俐,称得上茶博士,今天,朕要赏他。”
“谢谢万岁爷。”店伙计兴奋得脸放红光。
“从明天起,你就到御茶房当值,专门给朕沏茶。”
“这个……”店伙计欲言又止,约略有些失望。
“这个怎么了?”朱翊钧问。
“奴才本来就在御茶房当值。”
“啊,原来这样,难怪你说起茶来头头是道,”朱翊钧说着自己也笑起来,“朕本说量才而用,没想到却是白下了一道旨,不过,朕还是要赏你,孙海!”
“奴才在。”
“付茶钱,另外给这店家多赏一些碎银。”
朱翊钧说罢,便领着两位母后跨步出门。
此时的东长街,到处都充满了叫买叫卖的吆喝声。
朱翊钧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繁华的商业景象。若不是顾及万岁体面,加之要谨慎奉陪两位圣母,他恨不能一口气从街头跑到街尾,先让眼珠子过一回瘾,然后再一家一家地仔细观赏。
这会儿辰时过半,阳光渐渐毒辣起来,一帮内侍替皇上一行撑伞的撑伞,打扇的打扇。东长街虽然宽敞,但因盖了棚屋,留给行人走的道儿便变得逼窄,皇上这一群人过来,道儿便被挤得水泄不通。冯保急得要派手下人前去清场,李太后喊住他,说道:
“既是集市,就得有人气,就咱们几个人逛街,有啥意思?何况咱们皇上,难得这么挤一回,正好练练身子骨儿,你说呢,钧儿?”
“母后说得是,咱今天权且当一回老百姓,该怎么挤就怎么挤。”
朱翊钧说着,不觉走到一家卖字画的店铺跟前,店伙计迎上来,作揖打拱言道:
“皇上,咱这店里卖的,都是古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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