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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这里就是今天朱怡成安排接受清廷使者觐见场所,除了朱怡成这个主人外,另还有廖焕之、邬思道、蒋瑾、董大山、庄岩还有奉命前去迎接的何显祖等六人。
其实,除了开大朝会外,皇帝是很少在正殿上朝的,平日里反而多于偏殿办公。这武英殿是当年弘光朝时期弘光帝朱由崧日常理政的场所。打个比方,这就相当于后世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政治局内部会议差不多。开大会当然都在正殿,也就是中极殿召开,至于开小会么就随便找个方便的偏殿就行,这个武英殿就是这样的场所。
带萧永藻和查慎行两人行至武英殿,到了殿外何显祖笑呵呵地请他们稍后,随后就先行入殿去。脸已经黑成锅底状的两人站在殿外,目光却往四周望去。这武英殿因为之前保养不善,近期才简单维修了一下投入使用,无论从用料还是精细程度远不如北京城内的那种气度,但站在殿外两行的大汉将军却实在英武不凡,只见他们身着锦袍,腰跨绣春刀,站在那边更是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锐利的杀气,这远不是北京城那些摆花架子居多的三等侍卫可比。
何显祖进去了好一会儿,萧永藻和查慎行在外等的快不耐烦的时候,殿内才出来一个小黄门,到了跟前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监国有旨,宣北酋使者萧永藻、查慎行觐见……!”
萧永藻瞬间就要跳骂,却被查慎行连忙拦住,现在这西天万里都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里,最后一里无论如何要走到。不管前面特意派何显祖来恶心他们或是现在小黄门口中故意所称的“北酋”,恐怕对方是想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以达到扰乱谈判的目的。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上当,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为大清计,为皇上计,他们现在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整整衣冠,萧永藻和查慎行迈着步伐登上台阶,在小黄门的指引下终于入了武英殿。
进得殿内,只见正前宝座上端坐一人,由于殿内外的光线差异再加上离得颇远,一时间并看不请面目,但见那人身着四团龙袍,腰系白与带,头戴翼善冠,看来就是南贼的头子,所谓的伪明监国朱怡成了。而在下首共有六人,奇怪的是左手第二人不是站着的而是坐着的,看着他所穿的大红官袍应是朱怡成手下的什么重要人物。至于前面接引他们的何显祖站在右边最后一位,而在他之上的却是两员武将。
“北酋使者萧永藻、查慎行觐见……!”
小黄门又扯着嗓子呼道,萧永藻和查慎行上前并未行跪拜之礼,而是朝着上首的朱怡成随意拱了拱手,同时道:“大清萧永藻(查慎行)受我皇之命见过朱将军!”
“大胆!”话音刚落,何显祖就喝骂道,一张胖脸上满是怒色:“北酋使者来见我大明监国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跪拜之礼?我大清乃如今天下正统,尔等不过一地方军阀而已,今老夫受皇命来此乃是皇恩浩荡,理应是尔等叩拜以谢天恩才是,如何要老夫来行此礼?”萧永藻早就肚子里憋着一包火,这时候终于冒了出来。只见他怒目圆瞪,开口就回斥,一副正气浩荡的样子。
“呸!”何显祖顿时大骂道:“小小北酋当年趁我神州危难这才侥幸入主中原,所谓圣人早就有云,胡无百年之运,我大明监国如今顺应天命,清扫寰宇,以还天下之正统。如今我大明更拥雄兵百万,战舰万艘,占据江南半壁,兵指中原,所向披靡,区区北酋如何能于我大明相比?”
“哈哈!哈哈哈!”萧永藻顿时大笑,紧接面孔一板:“我大清拥江山万里,人口亿兆,皇上更是御极以来仁政爱民,泽被四海,创下如今太平盛世。如不是尔等倒行逆施,擅自起兵,祸害天下,这天下百姓如何会受之兵灾?至于你说的雄兵百万?更是笑话!我大清才真正拥百万雄兵,如不是皇上担忧兵祸四起百姓苦难,早就挥戈南下,凭我大清之力灭尔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萧公可真是一副尖牙利嘴呀。”何显祖同样大笑:“既然在你萧公嘴里,北酋如此仁德,这天下又如何太平盛世,那我大明监国为何能一呼百应?这天下为何现在又义军四起?至于你口中所谓的百万雄师在哪呢?那这南京城又为何在我大明之手?你们二位又为何千里而来呢?”
一连串的反问抛了出去,萧永藻当即又和何显祖分辨起来,两人越辩越起劲,紧接着查慎行也忍不住加入其中,三人你来我往嘴炮不停,别看何显祖平日里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此时的他倒是颇有些三国时诸葛孔明在江东驳东吴群臣的架势,辩论中丝毫不处下风。
他们三人这么争辩着,在场众人却不相劝,相反都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好戏。坐在上位的朱怡成更是看得津津有味,对于何显祖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为之暗暗叫好,没想到这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套,看来把他丢到礼部是对了。
三人你来我往又辩了一会,只听到殿中咳嗽一声,一直坐着未说话的邬思道突然开口:“如我记得不错,想当年满清入关打的可是为先帝毅宗报仇的口号,入关后多尔衮更亲自祭拜我大明先皇,后来祭祀一直不断,就连如今北酋之长玄烨也多次前来南京进行祭祀,还在南京的孝陵之前曾立下一碑,可有此事?”
邬思道突然插话,顿时打断了三人的争执,由于邬思道身份特殊,何显祖当然知趣马上闭上了嘴,并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姿态。至于萧永藻、查慎行两人虽然不认识邬思道是谁,可从他所处的位置就能看出来这人肯定是伪明中的大人物,更何况这殿中除了朱怡成外,也就是邬思道大模大样地坐着。
交换了下眼神,查慎行开口道:“江宁立碑的确有此事,当年皇上祭拜孝陵曾立下‘治隆唐宋’碑。”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用意,查慎行也不多说什么,而且这块治隆唐宋碑已立了好久,这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否认是根本不可能的。
邬思道点点头,说道:“此碑我曾亲眼见过,玄烨此人虽出自北酋,却对我大明颇有几分敬佩,不仅立了此碑还写有文,可有?”
“有!”这点也无法否认,查慎行点头道。
“听说,在立下此碑后,玄烨还传告天下,更对群臣说意欲访察明代后裔,授以职衔,俾其世守祀事。古者夏殷之后,周封之于杞宋……尔等与九卿会议俱奏的话,可有?”
“这……。”听到这句话,萧永藻和查慎行顿时面面相觑,这的确是康熙曾经说过的话,而且许多人都知道。他们虽然心里想否认,却又无法否认。
见到两人脸色尴尬,邬思道顿时提高了声音喝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年前北酋要残害我大明正统后裔?想我毅宗五子,监国之祖,自闯贼入京后逃至江南,化名王士元一直隐居乡野,从不过问世事,可北酋居然对这一位已经七十五的老人都不能放过?不仅以什么‘朱某虽无谋反之事,未尝无谋反之心’如此莫须有的罪名处以极刑,对其子孙男女更是一个不留……。如不是我监国当年受天命之护,如何有今日之幸?”
这时候,坐着的朱怡成面露悲切之色,眼中晶莹可见,众人一见连忙拜在地上,高呼监国万岁,请朱怡成节哀。朱怡成勉强提袖擦了擦眼角,红着双眼没说什么,而这时候邬思道拿着竹仗站起身,指着一脸尴尬的萧永藻和查慎行训斥道:“尔等北酋蛮夷,口中仁义道德,可实际上不懂圣人之道,常行苟且之事,哪里知道何为仁,何为义,何又为天下之大道?”
说到这,邬思道猛然转身,向朱怡成行礼:“如此,北酋口中的仁德可想而知,北酋所作所为天下人也历历在目,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如此无仁无义者又如何能居这天下之位?想我大明如今复起,天下百姓为之振奋,这才是天下正统!至于这些蛮夷未有教化,根本不懂圣人之道,如此臣还请监国恕其今日无礼之罪。”
“可!”坐上的朱怡成淡淡地开口,邬思道接下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重新坐了回去。
而这时候,大殿中再也没有任何人说话,就连之前辩论的何显祖和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低眉顺眼一言不发。至于萧永藻和查慎行这两人脸色是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他们不需要再对朱怡成行什么跪拜之礼了,可是他们心中却比行了跪拜之礼更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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