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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此刻,张老夫人走到生命的尽头,回首过去,心里没有丝毫后悔,她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她,在她于四十岁重新出发,挑战后宅以外的世界时,苦,她吃了,可富贵,她也搏到手了,她的日子比年轻时顺心许多,临了临了,她还有这么一出好戏能看。
只听得戏台上的薛平贵唱道:“宝钏封在昭阳院,代战西宫掌兵权。赐你二人龙凤剑,三人共掌锦江山。”
代战公主、王宝钏叩谢龙恩,接下宝剑,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拔剑,刺向了薛平贵。
张老夫人兴奋地一拍扶手:“好!当初我们就该刺他这一剑,好啊!”
张胜楠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头往后一仰,含笑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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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枯瘦苍老的手抚摸着秦追的头发,张老夫人面含笑意:“长得也好,可惜我没孙女,不然真想和你结个亲家。”
秦追低头一笑:“我是罪人之后,和我结亲怕是不体面。”
张老夫人摇头:“怎么就不体面了?你师父就是个有德行的人,你也是个好孩子,何况我瞧你留发,只怕心里也是不服的。”
她压低嗓门:“我看着啊,这江山迟早是要换的,日后未必还有皇帝呢。”
秦追一惊,不想张老夫人居然有这样的见识,可随即一想,能让申城第一富商的张二爷都如此敬爱的母亲,拥有出众的思想和智慧似乎也不奇怪。
很多时候,孩子的出色就是来源于他们的母亲。
张老夫人嘿嘿笑着,释然地往后一躺:“可惜我命短,往后岁月必然英雄辈出,跌宕起伏,我却看不到了,诶,小大夫,听闻你也在学唱戏,学得如何了?”
秦追谦虚道:“我学得不好。”
张老夫人兴致勃勃:“唱一段吧。”
秦追犹豫,他本就水平一般,就这么清唱,怕是不能让一位资深京剧爱好者满意。
张老夫人却道:“你我相识多日,就把我当个知己,一曲酬知己也不独是伯牙子期的事,张老太婆和秦小大夫也能来,唱一段吧。”
她都这么说了,秦追也不好再拒绝,还是唱他现在练得最好的《游园惊梦》,算来不是京剧,而是昆曲。
昆曲是明万历那会儿就有的,因一腔一板、发音吐字、举手投足都有苛刻的标准,侯盛元便说“这是最适合打基础的”,练好昆曲,练别的就有扎实的底托着,往后能更进一步。
张老夫人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秦追。
这少年唱念做打中,唱是最出色的,开口时那声儿就震住了她那听了几十年戏的耳朵,恍如仙乐一般,念白也不差,做工青涩一些,却也一板一眼,皆合法度,看得出有下苦功夫在练。
秦追说自己学得不好,恐怕是拿自己跟周边人比,侯如鸳和柳如珑都是一代名旦,舞台功夫早已雄厚到极致,一个小孩若是都比得上他们,那他们这么多年可白练了。
但若是把秦追放在同龄的学戏的孩子里,他一准是最出挑的。
张老夫人有些倦,渐渐的,便换成了侧躺的姿势,眯着眼睛,听秦追唱着《皂罗袍》,觉得耳朵、脑子都酥酥的,一时觉着甜,一时觉着雅,写下《牡丹亭》(游园惊梦)的汤显祖一定不知道,他那华丽的词藻往后会由多少风华绝代的名伶来唱。
这词,这调,和那玉人一般的秦大夫多配啊,他也美得雅,美得精细。
意识逐渐模糊时,张老夫人竟仿佛看到了秦追贴片子、挽发髻、插戴头面,上了妆容,换上褶子,手执白梅枝,真真美不胜收。
要是能再活几年就好了,那时秦追技艺成熟,容貌也长开一些,他肯定是能红的吧?也可能不会红,但她求一求,小大夫人好,一定不吝于为她上台演一出,她到时候就捧着首饰匣子坐台下,小大夫唱一句,她扔一串珍珠项链,他再唱一句,她再扔一个玉镯子。
察觉到张老夫人睡熟,秦追停下,上前为她盖了被子,又把了把脉,对周围伺候的丫头媳妇子比了个“嘘”的声音,拉着知惠踮着脚离开。
回去还是有汽车接送,秦追摘了口罩坐在汽车里,有些失落。
知惠靠着他:“欧巴,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死呢?”
秦追回道:“当然会了,生老病死是最公平的事,因为谁也逃不过。”
知惠有些哽咽:“可我不想你死,也不想阿玛尼死,以后你们都比我晚死好不好?”
秦追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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