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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颐要和宋麒拍照,霍时雯并没有显现出意外的感情。她只是打量方才选定的背景,而后说:“可以,我先给你拍一张单人照。对了,那张画像在么?我想让它一道出镜。”
“在我房间里。”宋麒说。
霍时雯点点头,示意宋麒去将画像拿过来,而后便安排起于曼颐拍照的姿势。她将相机挂在手腕上,帮于曼颐整理她的头发。
她将于曼颐的长发别到耳后时离她很近,于曼颐睁大眼睛观察着她。金丝眼镜框架极细,镜片后面是一双很冷静的眼睛。不同于方千极短的头发,霍时雯头发细而浓密,也规整地别在耳后,直垂到腰间。
于曼颐头一次见着女人头发这样长而不扎成髻,寻常人这样很容易像是披头散发,但霍时雯完全不适用于这个词,她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姐姐,”于曼颐在她帮她整理头发时询问,“你是上海来的记者吗?”
“是呀。”霍时雯说。
“你是什么报纸呀?”她继续问,“是不是比宋麒的报纸大很多?”
“是《申报》,”霍时雯说,“大一些吧,他那份也做得很好。”
头发理好了,她退了两步,开始调试相机。于曼颐先前只去过一次镇上的照相馆,见过一台很古老的相机,按下快门时发出巨大的“咔嚓”声,白光刺眼得像是发生了爆炸。
霍时雯这台很小,也不需要架三脚架,很适合她这样的身量随身带着。
“你是不是既要写文章,也要拍照呀?”于曼颐又问。她对霍时雯充满了好奇。
“我是摄影记者转行,”霍时雯说,朝她笑笑,“我先前在照相馆工作。”
于曼颐很惊讶。
“女人可以在照相馆吗?照相馆里也有女人工作吗?”
“可以,但你要拍得比男人好很多才行。”霍时雯说。
“你好厉害,”于曼颐由衷道,“那你一定能赚好多钱,完全够自己安身立命了。”
霍时雯冷静如斯,也不禁有些好笑。她说:“赚得不多,只够租公寓和吃饭,上海太贵了。”
“那就很多了,”于曼颐说,“于家没有一个女人赚钱,我只见过胭脂店和布坊的老板娘出门赚钱。我们这儿的邮局、银行,还有你说的照相馆,都不要女人。”
“上海的邮局、银行、照相馆,都要女人,”霍时雯说,“报社也要女人。如果他们也不要女人,我也不必背井离乡地跑去上海了,什么都那样贵。”
她看起来很体面,但两次说贵,于是于曼颐相信,上海是真的很贵。连霍时雯这样的女人也只能赚够租房吃饭的钱,她去了,恐怕只能露宿街头了。
她替于曼颐找了一处台阶,旁边摆设了太湖石,石上又探过来一树梢的花。于曼颐在树梢下站定,宋麒也将画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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