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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离京宣旨之前,夏守忠还亲来了荣国府,将这天大的喜事知会贾赦等人,喜得贾赦当场就厥了过去,倒惊了夏守忠一跳。幸好一旁持重的林之孝等人持重,掐人中灌参茶的把人弄醒,才免得乐极生悲,闹出什么不好来。
本朝立国以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有人家能把降下去的爵位再升回去,消息传出去说是举朝震动也不为过。贾赦的表现虽稍嫌沉不住气,却也是人之常情,夏守忠回去学话儿时也只说贾恩侯深感皇恩浩荡,竟激动的险些昏厥,杨垣听后颇觉好笑,又赐下了些补身的药材,吩咐贾赦好生保养,日后还要享子孙福气。
贾琏晋为一等子的消息第一时间就由东院的下人敲锣打鼓通报了全府,贾母听说后喜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匆匆吞了一粒护心的丸药,笑的眼角都是泪花,连着说了近半个时辰的好字。迎春探春本就在上房说话,得了消息后也都欢喜非常,姊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贾母更是开怀,打算合家去观里打一回平安蘸。
一干主子奴才刚刚从这天降喜讯里缓过神来,宫里就又来了这么一道口谕,不禁都铆足了劲儿想在天使面前表现一二,纷纷高呼万岁,恨不能剖心以示自己的感恩感激,愿为圣上肝脑涂地。偌大的府里从上到下俱都喜气盈腮,连贾政王夫人夫妻都说要在佛前还愿。
能得圣上如此爱重,实在是贾家两代未有之幸事,再一次恭送了天使,贾母就将贾赦贾政及邢王二夫人都叫到了上房,迎春探春因有管家之职也得以忝陪末座,听长辈们商议正事。
按贾母的意思,既然是这样的隆恩,他们家也该好生准备,等贾琏一回来就好好庆贺一番。筵席曲乐自不必说,族人与姻亲故旧都该请来同乐,才能显出府上的声势来。
吃喝玩乐一道上贾赦可谓造诣颇深,贾母话音将落他就笑着接过了话,京城里这一年最时兴的戏文、饮宴时最新鲜的花样,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说的头头是道,贾母也听得频频点头,神色见满是慈爱,再不像曾经那般痛斥贾赦玩物丧志。
贾赦虽然自己不成器,但就凭他养下了贾琏这样的光耀宗祖的好儿子,便是家族的大功臣。贾母这会儿瞧着他,真是顺眼了不少,甚至觉着长子也算是精通俗务,有不少雅趣。
上房里正热闹着,赖大家的就喜气洋洋进来传话,说是东府的珍大爷珍大奶奶也带着小蓉大爷小蓉大奶奶来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道喜。
宁荣二府里宁府居长,贾珍一家平日里总是关起门来享乐,并不很将贾母等长辈放在眼里,这会儿如此殷勤小意,着实令贾母心中称意又畅快,面儿上愈发慈祥,正巧她还要借宁府的地方宴客,就顺便请贾珍等一同商议。
贾珍确实想再同荣府亲密些,态度恭敬的听贾赦说了一回庆贺晋爵的点子,就喜笑颜开的帮着出了主意。论起享乐逍遥,两府里唯一能同贾赦比肩的也就是贾珍,叔侄两个不禁越说越投契,点子翻着花儿的出,那架势简直要将此事做的京中罕见,恨不能让贾琏在城外十里处就扎上红绸,一路敲锣打鼓的进来,好叫世人都知道知道他们一族的荣耀。若不是贾母还算清醒,及时拦住了他们,怕是这早就忘了身份忌讳的两人能说到天上去。
大体上议了一回,定下了迎春探春及甄氏的差事,贾母便做主让东府一家子并自家的小辈儿们都回去歇息,只留下两房儿子媳妇。
贾琏人眼瞅着就要回来,他如今是陛下钦封的一等子爵,这府里明公正道的当家人,自然不能再屈居别处。且以贾琏在圣上那儿的分量,他回来后宫里的赏赐恩旨只有更多的,到时候叫内侍们瞧见他不住在荣禧堂里,传出去也不怕陛下怪罪。贾母留下贾赦贾政兄弟,便是要说迁居一事。
贾母心知这一回无论怎么说都会伤了次子的颜面,便缓缓吃了一盏茶,盼着贾政能自己先开口,可惜她等了许久,贾政只顾着同贾赦说些忠君之类的场面话,却没发觉贾赦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心内叹息一声,贾母怕这话由贾赦说出来更伤人,只好自个儿截了贾政的话头,清清喉咙说道了正事:“按夏太监的说法,琏儿该是能赶在年前回来。他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正经顶门立户的爷们儿,再住那个小院子里便不合适了。趁着如今天儿还不算冷,咱们家里也该挪动一二。”
荣禧堂是贾赦半辈子的心结所在,他收到儿子晋爵的喜讯后脑子里除了狂喜,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老二两口子滚蛋,把荣禧堂让出来,真是一日都不想多等。今日即便贾母不提此事,他也要找个契机把事儿同二房挑明了说,这下倒是省了他的口舌。
嗤笑一声后,贾赦干脆翘着二郎腿看起了热闹,贾政一张老脸却是不可抑制的臊了个通红,几欲掩面而走,还是王夫人撑着站起身回话,称是他们在贾琏袭爵后就陆续收拾了细软之物,如今换个院子也是便利。
贾母这才满意点头,心里也不免对次子一房生起些许愧疚,不愿再让贾赦邢夫人在这儿瞧热闹,拿话先支了他们出去:“迎春眼瞅着就要及笄,何家前儿还派人来商议婚事,恰巧琏儿也要回来,你们双喜临门,还不回去好生准备着。”
迎春出嫁乃是一桩要紧事,贾琏这几年人在泉州府还不忘送些稀罕之物回来给迎春添妆,贾赦邢夫人虽心知这是要支开他们单独同二房说话,只是找的由头还算过得去,也就没有说破,径自回去受下人们恭贺奉承去了。
等房内只剩下贾母与贾政王夫人三人,连鸳鸯都去外头看小丫头子们翻花绳儿,贾母才叹了口气,和缓说道:“当年曾说叫你们搬去梨香院,如今想想,却是有些不合适,我想着,探春同环儿都可同宝玉一起住在我的院子里,你们便先搬去琏儿的院子。家里人口如今不算多,荣禧堂后头的几处小院子正可打通了连做一处,你们委屈几个月,工匠们手脚快些,明年就能宽敞了。你们觉着如何?”
梨香院乃是先国公生前荣养之所,宽敞幽静,贾母原是属意贾政他们搬去那里,正好还有外门直通街巷,等宝玉长大了也便利。可再一想,那毕竟是先国公的院子,若是贾政他们搬了过去,有那一起子见不得他人好的闲人,极容易想出些寓意来歪派人,反倒不美,她就另想了这么个主意。
贾母这话一出,贾政夫妻脸色就变了几变,好半晌才由贾政出声,应了此事。名不正则言不顺,于此事上头,他们又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呢。
只是话已至此,贾政王夫人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又枯坐了片刻便各自寻了借口走了,贾母心里明镜似的,便也没多留。
王夫人走的脚下生风,双目却有些无神,连险些迎面遇上的薛王氏也没瞧见,倒少了一场姊妹间的纷争。
原来薛王氏这会儿过来为的也是贾琏回京一事。她从下人嘴里听说贾琏竟然有这样大出息,真个儿又惊讶又羡慕,心思一转就猜着贾家许会缺些银钱。这样大的喜事,便是如何庆祝都不为过,想要排场体面,哪一处都少不得阿堵物,也少不得她这样锦上添花不缺阿堵物的人,薛王氏便急忙赶过来也要尽一份心力。
可惜无论她有多少心思,又多会奉承贾母,最终也没能花出银子去。贾琏接旨后特意修书一封,叮嘱家中务必低调小心,切勿张扬铺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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