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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封如故来回的路上,染上了从他裤管里滴出的血。
起初是三两滴,时日久了,便辟出了一道斑斓的血道。
封如故踩着自己的鲜血,一步步往前挪动,像是踩着一条繁花盛开的花路。
一日,两日,五日,十日……二十日。
他不再说话了。
他开始长久地昏睡,以躲避疼痛。
封如故的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躺在那里时,瘦得惊人,身体只得薄薄的一片,好像随时会融化入风。
封如故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质地细腻价值连城的青瓷,被人抓着瓶口,一遍遍摔到墙上,砸出大片大片的裂纹。
他只能勉强撑住自己不碎。
三十余日,或是四十余日后的某个夜晚,封如故突然被痛醒。
以往,他常被剧烈的疼痛唤醒,但偏偏是这一刻,他突然疼得受不了了。
他不用去看自己,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他的左侧大腿被剐得差不多了,各类刀枪剑戟开始从他的腰腹处落下。
腰上被剐的创口叫他连坐起来查看自己伤情的力气都没了。
不过,看不到也好。
他爱美,且伤重,不愿再去伤自己的心。
现如今,他全身上下最具活力的就是疼痛了,摇头摆尾,蚂蚁似的往他的骨缝钻去,积极而贪婪撕他的五脏。
“呃……啊……”
他第一次明确地呻·吟出声。
声音很轻,很细碎,却格外痛苦,听得封如故自己都为自己委屈。
就是这一刻,封如故突然想死了。
什么都不管了,不顾了,天上地下,他自己爽快了最重要。
人要是想求死,方法可是太多了。
封如故选择了铁链。
他的手如今很不好使了,铁链成了王屋、太行,他只能愚公似的,一格格拉扯着链子,往自己的脖子上缠绕。
发现这是一件无用功后,封如故蹬着右腿,把自己往死途上艰难搬运。
谁想,爬了一半,他的脚被人从后抓住了。
封如故身子一停,往后望去,见到了幢幢沉默的黑影。
铁链的响动声不小,他惊醒了牢笼里大半的人。
等弄明白封如故究竟要做什么后,他们聚拢了来,齐心协力地阻止了封如故。
“放手。”他嗓音微弱,“放手,求你们了。”
他如今气力比不过牢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最年轻的小弟子,也能轻松压制住他的手脚。
抓住他的人甚至不敢接他的话,张望四周,羞惭地给自己找着理由:“他不是说不想死吗。”
马上有人附和:“是啊,封道君不想死的。”
“……一时糊涂了。”
“嗯,一时糊涂。”
他们装着糊涂,装着自己满怀善意,把封如故生生从解脱的边缘拽离。
只要封如故死了,他们就失去了最后一面挡箭牌。
封如故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黑亮的眼珠来回转着,用心看着牢中的一张张年轻、肮脏且茫然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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