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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翠翠脸色讪讪,厚着脸皮道,“娘,我看猪草有点少,我这就割猪草去啊。”
声音抑扬顿挫,说不出的谄媚。
刘慧梅抬眉撇了她一眼,见范翠翠冲她笑,她回以一个苍白的笑来。
范翠翠心里纳闷,看刘慧梅的表情,怎像遭了大难似的,有点像,有点像她从娘家回来时的感觉,不过刘慧梅娘家有钱,怎么可能落得和自己一样的结果,她没有多想,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出了门。
周士仁把担子放在堂屋,抹了抹汗,道,“娘,我去田里了。”
黄菁菁点了下头,“带壶水过去,让你二哥他们别累着了,休息会儿。”
周士仁笑着应下,和周士文说了句,大步离开。
屋里剩下三人,黄菁菁便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老大,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士文伤在屁股,站着不觉得疼,坐着有点,走急了也会,他双手撑着椅子慢慢坐下,声音如潺潺流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黄菁菁。
和周士仁说的没多大出入,只是周士文遭了罪,去县衙挨了十板子,黄菁菁剜了刘慧梅几眼,抬头点了点,“你呢,你爹娘做出这等事,你就不说说好话,还是觉得我老大皮厚,挨板子也没事。”
“娘。”刘慧梅搅着手里的衣衫,脸色白如纸,“我想着她不过让相公想办法借钱,没料到她会教弟弟把事情赖到相公头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心里明白的。”
刘慧梅站在周士文身后,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她并不比周士文好受,她一边担心周士文出事,一边又怕刘桩进了牢房,她娘来看她的时候,左一句称赞周士文,又一句夸周士文,她就觉得不得劲,如今想来,真是细思恐极。
她娘只怕想了不止一种法子把事情推到周士文头上,连她的将来都不顾了。
“慧梅啊,村里闺女不值钱,好些人家重男轻女,生个女儿就卖钱了,我和你爹没缺过你吃,没缺过你穿,你就当帮帮我们吧,女婿有出息,哪怕坐牢,一年后就出来了,出来有你陪着他,你弟弟不行啊,他还没成亲呢,事情传开,还有谁愿意嫁给他啊,你不能看他打一辈子光棍啊。”
生养之恩大于天,她无力反驳,只有心寒至极。
难怪她娘要她拴着周士文的心,估计早想好怎么办了。
黄菁菁冷笑连连,“你娘那蛇蝎心肠你会不知道,不知道你火急火燎回镇上干什么?冲你娘做的这件事,别想我对你好,怀孕了就了不起是不是,嫁进周家几年都没动静,不偏不倚这就怀上了,怎么,嫌弃老大命长,还能由着你们祸害啊。”
黄菁菁不喜欢刘慧梅,整个人看似随和可亲,心思却沉得很,阴森森的,一看就是两面三刀的人。
“就你弟弟这缩头乌龟的性子,一辈子别想安生,我天天吃斋念佛诅咒他,你爹娘也没好日子过。”
周士文看她气得不轻,喉咙滚了滚,他再稳重,再会独当一面,在黄菁菁眼里,始终是她挂念的儿子,他拉着黄菁菁,喉咙涩得厉害,钱是东家替他还的,挨了板子他在家养伤,谁知周士仁来家里塞了件衣衫给他,说黄菁菁给他的,有二两多银子,是黄菁菁所有的积蓄了,还把黄菁菁修坟墓打棺材的事儿说了。
他娘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即使嘴里喊着死死死的,心里却比谁都怕死,他爹死的时候,他娘吓得半个月没闭过眼。
这次却铁了心修坟,还教周士武周士仁拜祭的事。
怕自己死了,他们两眼抓瞎啥都不懂。
追根究底,是放心不下他们,从小到大,什么本事都是他娘教的,有他娘挡着,天塌了都不怕,这么多年,他娘是真的累了。
岁数大了以为能享福,结果,家里没太平过。
他咽下口中不适,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黄菁菁怔了怔,是她给周士仁的。
“钱的事儿解决了,娘自己留着吧,分了家,家里的事儿您就别管了,拿着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们都大了,哪能总让您操心。”他紧抿着唇,手背上青筋直露,幽深的眼底,淌过难言的愧疚。
黄菁菁有些热泪盈眶,嘴硬道,“家里的事儿我才不管呢,钱我还有呢,我的钱,我还不想买啥就买啥,谁能拦着我不成,你在家好好养伤,养好了再说。”
她没再提刘家的事儿,周士文本就是个孝顺的人,自己一直抓着刘家的事儿不放,他更不能释怀,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她让周士文把钱收着,“先把你东家的钱还了,这次欠他这么大的人情,往后要好好帮他管着铺子。”
周士文重重点了点头,只觉得手里有千金重,这是他娘养老的本,他怎么好意思拿,儿子孝顺的人家,黄菁菁什么都不管,一日三餐有人端到她面前,哪像现在,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他娘还有多少年头好活?
他强势的把钱袋子塞到黄菁菁手里,“娘拿着。”
周士文素来就是个有主见的,他不肯收的东西就没人能逼他,黄菁菁只得把钱收起来,“你不要就算了,我拿着,你缺钱了记得说,别什么都往自己扛,你二弟三弟都成家了,哪能一直倚仗你,银钱的事儿你别管了。”
每个月,周士文都要给二房三房十文钱,不给的话他们不敢说什么,只是终究不太好,黄菁菁想着自己手里有钱,先把钱垫付上,过了这关再说。
太阳渐渐西沉,倦鸟归巢,院子的门开了,栓子和桃花梨花嬉笑着跑回来,嘴里奶奶奶的喊着,黄菁菁在灶房弄饭,周士文受了伤,她下午活也没干,去村头买了两只猪蹄,炖汤给周士文补身体。
一家老小,就没她不操心的事儿,听着栓子他们的声音,她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扭头,看栓子和桃花围着桶,欲弯腰洗手,她急忙道,“跑热了别碰冷水,着凉了怎么办,今晚咱吃猪蹄,谁碰冷水不准吃。”
栓子把袖子都捋好了,闻言,忙放了下去,举起双手示意,“奶奶,我没洗。”
桃花和梨花慢些,都举着双手要黄菁菁看她们的手,满是泥,脏兮兮的,脸上也有。
黄菁菁笑,“是,你们都没吃,你们晚上都有猪蹄吃,去后院把小鸡赶进鸡笼,喂猪吃些草,奶忙着做饭呢。”
猪蹄汤里炖了黄豆,味道鲜香,范翠翠在粘板上切腊肉,口水快掉到肉上去了,黄菁菁没个好气,“多大的人了,你娘没给你吃是不是,你拿了二百多文回娘家哪儿去了,打水漂了,给你娘买棺材了?胳膊往外拐,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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