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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行一礼,便与张迎一同走了出去。
顾拾迈出房门,看她在张迎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院门口,然后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留下来,也许这确实太不合适了。她自有卧房在外院,他以重伤之人不宜挪动为由将她困在自己床上一日一夜,也该够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怨恨她是个哑巴。她哪怕说一句软话也好,就算她要离开,说一句软话也好啊。
***
阿寄身上带伤,又算是英勇救主的义仆,养伤期间她的一应劳役都免去了,送饭的活计也交给了张迎。如此一来,竟是十数日未再见到住在内院的顾拾,直到她外敷的药膏耗尽了。
大约是御医也找不到这宅中究竟谁是个主事的人,才会把药方交给了安乐公吧。明明安乐公自己连那扇院门都出不去,难道还能替她去抓药不成?
这天傍晚,阿寄好不容易在门口截住了从内院送饭出来的张迎,同他比划了半天,张迎一拍脑袋:“姐姐是说御医开的药么?郎主早吩咐备置好了,不过好像都送到里边去了。”
阿寄不解。怎么会把她的药送到顾拾那里去呢?再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叫人“郎主”了?
也许是伤口发作的缘故,连带着阿寄的头也有些疼,说来奇怪,她想到要自己主动去找顾拾,心里却还有些不自在似的。
以前每日见他,是按部就班的差事,她从来没有一刻深思过这其中的意义。
“阿寄姐姐,”张迎挤眉弄眼地道,“您当初晕过去了不知道,郎主那个着急的啊……其实,御医原本只开了方子,让我们自己去城里买;是郎主同御医求来了御药房里的药材。”
张迎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她怔了怔,移开了目光,却见到顾拾正立在门里仰首看院中那棵干枯的刺槐树,好像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谈话。一院残雪飘萧衬着暮色,干干净净的天地里,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一无装饰的衣摆徒然地随风而舞。
他过去腰间是系了一块玉的。阿寄想起来,他将那玉随手便送人了。
她不想再应对张迎,索性自己走了进去,手在门扇上轻轻敲了敲。
顾拾回过头来,一瞬之间,她看见他惊喜地笑开,桃花眼里光彩盈盈,仿佛方才那寂寞的身影都是她看错了。
“你来了。”他软软地笑道,“好久没见你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她抿住唇,也淡淡地笑了笑。张迎适时地代她开口道:“郎主,她是来求药的。”
“药?”顾拾看向她,“上回的用完了?”
她总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但也只有点头。
顾拾笑意更深,抬脚往厢房走,“你跟我来。”
阿寄便随了过去,张迎也跟在后头。顾拾却突然停住脚步,将手遥遥指着张迎道:“你,出去。”
张迎委屈地叫了一声,“郎主,这可是奴婢的主意!”但见顾拾脸色更冷,只有抱着脑袋跑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院门。阿寄想了想,自己也先过去,拿钥匙将那门从里面锁上了。
顾拾看她动作,忽然低低地笑了:“你这是想防着谁?”
阿寄不回答,阴霾的天色里,她的面容苍白如一片纸,嘴唇被咬破了皮。他看着看着,有些奇怪——她这样的表情,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倒像是——
阿寄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险险朝前栽去——
顾拾一个箭步冲了上前将她扶住,“哎,你!”
他的手碰到了她背上衣衫,忽觉异样,拿到眼前一看,手上竟沾了血。他倏然变色,“伤口裂了?不该的,我明明算过的……”
阿寄微微闭了闭眼,实在已很虚弱了,对他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朦朦胧胧只嫌他吵。他好像从来都不像她的梦里那样听话。
意识模糊中,感觉到少年的唠叨已很远了,却有一只臂膀小心地护住了她的腰。少年的身躯尚未全然长开,瘦削,但却使出了几分力道,引着她往房中走去。而后他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将垫褥铺开,开了口,轻声在她耳边道:“趴下来吧。”
她皱了皱眉,对这样的指令显然很抗拒,一动也不动。她是来拿药的,趴下做什么?
顾拾看了她半晌,确定她是痛得有些糊涂了,于是他蹲下身来,径自去除她的鞋。
她吃了一惊,身子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一把抓住了纤细的脚踝,毫不留情地脱下了她的一双鞋袜。她想抽回自己的脚,他却不放开,反而还打量起她这双莹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玉足来。
这全然不像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婢的脚。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连脚趾都羞涩地蜷缩起来。他看见她连趾甲都修得整齐圆润,足心因他的抓握而微微泛红,细弱的血管在肌肤底下清晰可见,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将它掐断了。他的心底没来由窜出一股陌生的邪火,哗啦一下,便烧得他喉咙干渴。
她低下头,身子微微地发抖。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哄她道:“趴下来,我给你换药。一定要同我耗,你就……不怕疼么?”
她慢慢地把双足往回缩,这回他的手劲放松了。而后她背对着他,将长发全拨到了身前,露出后背上被血染成暗紫的衣衫,又小心地往枕上侧躺下去。
待他找出御药房送来的药膏,再回转身来时,她已将后背上衣衫褪下来一半,露出一弯香肩,和——
他的双眸忽然危险地眯起,眼神里仿佛探出淬了毒的刀锋来。
她的后背上,疤痕遍布,新新旧旧的伤口纵横交错,竟连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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