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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抱着个烫手山芋,不知怎么办才好,见越来越多的人往他这里张望,耳朵尖不由地就尴尬地涨红了。正在这时,一双手伸过来,从他怀里接过了那个小孩,楚晚宁松了口气,回头:“墨燃?”
“嗯。”墨燃把小孩儿换到一只手臂弯里,托抱着,另一只手空出来,揉了揉楚晚宁的头发,他面色沉静,大约见了临沂的凄苦景象,眉宇间隐约压着一丝悒郁,只是望着楚晚宁的时候,他多少想勾起嘴角,别让自己的表情瞧上去太难看。
他要笑不笑的模样,并不如其他时候帅气,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很温暖。
“你都和岛上的人说好了?”
“嗯,说好了。”
“临沂这场大火恐怕没有四五天是熄不掉的,在这之前我们都得暂留在飞花岛,这岛上屋子不多,我们带了这么多人……”
“问了村长,说挤一挤,都还住得下。”
要墨燃去交涉这种问题总没有错,他更清楚该怎么和人沟通,长相什么的……想想之前帮忙收割稻子的时候,村里那些姑娘瞧他的眼神,也知道他比自己讨喜的多。
楚晚宁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跟我就别说辛苦了。”墨燃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糖果,心中了然,转头笑着哄怀中那个还不杳世事的孩子,“你呢,你怎么就哭了?”
“我要阿娘……要爹爹……”
墨燃见他还那么小,走路都尚且蹒跚,爹娘却丧生火海,再也回不来,不由酸楚,便拿额头蹭了蹭他的脸,低声宽慰道:“爹爹阿娘……有些事情,要过些日子,才能来陪你。你要乖,他们看到你才会高兴……”
他抱着哄了一会儿,那孩子竟逐渐安定了许多,虽然还在抽抽噎噎,但总不至于再大喊大哭了。
墨燃低头看着睫毛挂泪的孩子,楚晚宁则拿着糖果,静静地立在旁边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侧颜很是好看,线条硬朗干脆,若放在水墨篆籀里,便是颜筋柳骨,落笔遒劲雄浑,书成挺拔卓绝,轻而易举道出一张英俊绝伦的脸来。
他的棱角很硬朗,睫毛和眼神却是柔软的,宛如春叶舒展。
楚晚宁有些出神。
所以当墨燃把头探过来,咬住他指端的糖果时,楚晚宁猛地收了手,惊得睁大了眼睛,问:“干什么?”
糯米糖那么小一颗,男人的脑袋凑近了迅速叼走,自然而然嘴唇会碰到他的手指尖,甚至温热湿润的舌尖不小心舔到了他的指腹,楚晚宁只觉得浑身一麻,那迅速而微小的亲密接触,却足以令他脊柱都窜起酥痒,犹如新芽破了种子,顶开沉默的泥土,将闷闷的土地顶到松软……
墨燃含着糖果,朝他笑了笑,转头对那孩子眨眨眼。
他一仰头,将糖果卷进口中,喉结滚动,然后对孩子说:“你看,不是什么可怕的丹药,是糖呢。”
楚晚宁:“……”
他刚刚在神游,没注意听那小孩子和墨燃在讲些什么。
这时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孩子身上,那小孩怯怯的,却又认真地盯着墨燃看了一会儿,半天小声惊讶道:“啊,真的是糖呀……”
“是啊。”墨燃笑着说,“这个仙长哥哥这么好,怎么会抓你去炼丹呢?”
楚晚宁再次:“……”
由于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悚然了,墨燃并没有困意,安顿好了救出来的男女老幼,天已大亮,他一个人走到飞花岛的滩涂边,早晨的海岸线会退回很远的地方,露出潮汐涨时所看不到的滩涂。
独处的时候,重重心事就涌上来,笼在他眼底,成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脱了鞋,沿着湿润的海岸线缓缓走着,脚印踩在湿润的泥沙上,在他身后留下两串歪扭痕迹。
其实关于徐霜林,还有很多他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什么大冷天的,那家伙却不爱穿鞋,总愿意赤着脚到处走来走去。
墨燃是个藏匿了很多过去,总也不被人善待的人。
或许正因如此,他能很清楚地明白徐霜林不惜一切,想要毁掉儒风门,想要毁掉江东堂,甚至搅乱整个上修界的心态。
被打压,被排挤,那并不是最痛的。
最痛的是被亲近之人背叛,最痛的是明明什么错事都没做,明明曾经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励精图治,成为一代宗师,却在修真界第一重要的“灵山大会”上,被千夫所指,说他耗费全部心血所创的独门法术,乃是窃其兄长……
受尽嘲笑白眼,永世不得翻身。
墨燃知道,这场浩劫过去之后,修真界必将面临这一次重新洗牌,对于那些无论是脸面还是身上都饱受创伤的门派而言,他们都会想:徐霜林真是个疯子。
或许只有曾经也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过的墨微雨,才会在这静谧漫长的海岸线上,在一个人静静散步的时候,忍不住去思索。
徐霜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疯子,年少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意气风发,在橘树林里苦练过剑术,待夜幕降临后才疲惫又满足地回去,袖子里揣着摘下的一只鲜甜橘子,带给自己那位总在偷懒的哥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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