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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王公的儿子,跟一个叫龙二的赌客较劲,可是输了不少的钱,听说已经赌上了王公在京师那个十亩宅院,龙二赢了也没关系,那个宅子现在归了内帑,龙二得多大的胆子,跑到陛下这里算赌债的事儿?”
王锡爵就一个儿子,名叫王衡,很有才名,为人风流倜傥,写的一首好曲好戏,到哪儿都得叫一声王公子,但是王衡最近被人给盯上了,主要是为了骗钱。
龙二不敢跟皇帝算赌账,更不敢跟王锡爵算赌账,做这个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弄点银子花。
如果王锡爵没有出事儿,龙二要讹王锡爵,第二天龙二这一干人等,就得永远消失,而且是无影无踪,再无痕迹的那种消失。
王谦的父亲是当朝次辅、太子少保、刑部尚书,这是大明少数权力巅峰的人物,他清楚,有人这么给他下套,王崇古一定会这么处置。
在某种程度上,文华殿廷议的廷臣,地位超然已经跳出了五行,大多数事,都不用顾忌规则。
王锡爵这个案子也说明了这个现状,无论自愿与否,王锡爵是畏罪自杀,这案子,人死账消了。
“唉。”王锡爵叹了口气,听闻自己儿子现在还在赌坊,就变得更加颓然。
“王公勿忧,王公走后,龙二这帮人也会有人帮忙收拾,毕竟王公在朝中还是有些学生的。”王谦笑着劝王锡爵宽心,王锡爵的儿子有比常人更多的纠错机会,哪怕是王锡爵死了,也会有人帮忙照拂。
这也是张居正所说的肉食者的普遍默契。
王锡爵选择体面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他体面了,他儿子才能体面,大家才都能体面。
王锡爵开始写遗书,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王锡爵的字已经变形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没人能正面击溃死亡,王锡爵的手有些抖,一封遗书,哆哆嗦嗦的写了很久,写到了日暮时分。
王爵还没有到,但是王锡爵的遗书已经写完了。
“儿子的事儿,我也管不了了。”王锡爵把遗书送到了王谦的手里,王谦看完誊抄了一份,将原件放到了紫檀木的箱子里,落锁,而后贴好了封条下印,才算是走完了最后的流程。
“送王公上路吧。”王谦点头,缇骑们早就绑好了三尺白绫,将王锡爵扶到了椅子上,等到王锡爵自己将白绫套好之后,缇骑拿走了椅子。
王谦一动不动的看着王锡爵挣扎的模样,夕阳金色的光芒透过牢房的天窗,打进了牢房里,让王锡爵挣扎的身影在光影下有些绮丽。
王谦就这么看着,一直到王锡爵的手从三尺白绫上落下,直挺挺的挂在那里,不停地左右摆动着。
他微眯着眼,这个挂着的身影,似乎是王锡爵,也似乎是王崇古,也像是他王谦自己。
“爹!爹!”王衡终于来了,从外面冲了进来,撕心裂肺的大声喊着,哭的太用力,慢慢的蹲在了牢房外,但是王锡爵已经没气了。
缇骑抬着紫檀木的箱子走在王谦身后,王谦路过王衡的时候,驻足慢慢的蹲下,看着王衡耻笑的说道:“你就是王公那个烂赌鬼儿子?”
“真的是混账啊。”
“啪!”
王谦一巴掌抽在了王衡的脸上,这一巴掌很用力,直接把王衡的哭声都打断了,嘴角沁出了血。
酷吏王谦活动了下手腕说道:“王衡,陛下召见王公,王公明知道陛下在说什么,可就是不肯回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回不了头,你这个烂赌鬼的儿子,这几年输了多少钱?十万两?二十万两?还是三十万两?”
王谦说完站起身来,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牢房,留下了王衡收尸。
朱翊钧人已经到了宜城伯府,戴孝的张居正站在门前,恭候着皇帝,宜城伯府的门槛已经完全拆了。
“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张居正见皇帝下车,恭恭敬敬的行礼。
朱翊钧扶起了张居正,满是笑意的说道:“先生,快快请起,天色已晚,今天怕是要叨扰先生,在这宜城伯府住一晚了。”
“陛下圣恩,臣感激涕零。”张居正再次长揖。
皇帝住在太傅家,这是一种极端的信任的表现,也是对太傅的尊重,只要传出去必然是一段君圣臣贤的佳话,无论如何,日后都不能说张居正当国,威震主上,皇帝这番动作是给张居正正名,给张居正站台。
“先生,朕把王锡爵给杀了。”朱翊钧进门第一句话,就说的是杀人的事儿,王锡爵之死。
“他畏罪自杀,是自杀,陛下。”张居正提醒着皇帝,什么皇帝杀人?哪有的事儿!分明是自缢,连亲笔遗书都有。
陛下不许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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