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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以退为进这才是诱饵（第1页）

此时的英布，堪称“血人”。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他的征袍，凝固在铠甲缝隙之间，脸上、手臂上亦满是血污，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然而，他虎步龙行，气息雄浑，一双虎目中非但有疲惫，反而闪烁着亢奋与轻蔑交织的光芒，显然状态正盛。

“王上！”英布声音洪亮，带着刚下战场的煞气，也不拘礼，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墩子上，抓起水囊猛灌了几口，随即抹了把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道：“这楚军，当真是不堪一击！若非仗着骑兵来去如风，占了机动性的便宜，末将今日便能率部将其一举荡平！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高要缓缓睁开眼，并未立刻反驳英布的豪言。他深知英布勇猛，也清楚楚军快速扩张背后必然存在的隐患。项羽在短时间内，于北地苦寒之处拉起的这支大军，尤其是那规模骇人的十万骑兵，堪称奇迹，但这奇迹的背后，必然是以牺牲质量换来的数量。

古代征战，兵源素质参差不齐乃是常态。军中等级森严，最底层往往是降卒、囚犯或被征发的奴役组成的“敢死队”或“先锋营”。他们装备简陋，甚至衣不蔽体，手持最劣质的兵器，被驱赶着冲在阵线最前方。

其作用残酷而现实——用血肉之躯去消耗敌军最锐利的锋芒，去踏平陷阱，去承受最大的伤亡，以此挫敌锐气，为后续真正精锐主力的决胜一击创造条件。慈不掌兵，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这是许多将领心照不宣的用兵之道。楚军规模膨胀如此之快，其中此类“消耗品”般的兵员比例绝不会低。

而真正的战力，往往集中于中军，环绕于主将周遭。这些才是经过一定训练、装备相对精良的核心力量。高要麾下的南境军，是他耗费心血，一步步培养起来的，将领多是经过实战筛选、逐步提拔，体系相对稳固。反观项羽，则面临着巨大的将领缺口。

原本历史上的西楚霸王，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统御三十万大军亦不在话下。然而，在这个时空，会稽郡的那场惨烈败仗，给了项氏一族毁灭性的打击。无数忠于项羽的宗族子弟、宿将老臣战死沙场，更有部分人才被高要设法挖走或策反。这使得项羽的将领储备大为缩水，如今虽坐拥十万之众，却深感能独当一面、可信可靠的将才匮乏。

北地并非没有骁勇善战之人，但招募与征服是两回事。项羽携残部退守北地四郡，于此地并无根基。项家的威名在江东响亮，在这苦寒的北地却无人买账。更何况，项羽自起兵以来，除了参与围攻咸阳，便是被高要击败于会稽，并无其他足以威震天下的显赫战绩来吸引豪杰归附。

其统治根基，实则脆弱。北地本就人口稀少，物产不丰，项羽为了维持大军，特别是耗资巨大的骑兵部队，不得不推行高压政策，强征壮丁，横征暴敛以购买战马粮草。即便引入了土豆、红薯等高产作物缓解了口粮压力，但人不能仅靠这些生存，庞大的军需开支依旧压得领地内的百姓喘不过气。整个楚军集团，就像一架被催谷到极限的战争机器，在全功率超负荷运转，内部矛盾重重，任何一次较大的挫折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全线崩盘。这才是楚军眼下最致命的弱点。

英布虽勇猛，且有几分谋略，更兼野心勃勃，敢打敢拼，故而能看出楚军阵势的虚浮，发出“不堪一击”的论调。高要心中甚至笃定，若此战迁延日久，无需南境军全力猛攻，楚军自身内部积压的矛盾和压力，就足以从内部将其摧毁。

而这，也正是项羽与那位隐藏在幕后的“神秘易小川”最根本的区别所在。项羽虽有时暴戾，行事霸道，但他心中有自己坚守的道义与底线。他会对异族挥动屠刀，抢夺他们的战马，也会进行交易，但他绝不会与虎谋皮，更不会出卖国土与子民的利益去换取支持。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作为楚国贵族后裔最后的坚持。

反观那位“神秘易小川”，为达目的，可谓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可言。在他眼中，一切皆可交易，包括原则、忠诚乃至灵魂。只要能够实现其目标，他可以与任何势力合作，可以运用任何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在高要深邃而冷峻的眼眸中，那位藏于幕后、行事诡谲莫测的“神秘易小川”，其危险程度和带来的麻烦，远胜于正面战场上挥师冲杀的项羽。此人毫无底线，手段阴毒，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相较之下，与楚军的对抗，虽也是你死我活的国战，但至少战场规则相对明晰，项羽有其作为战士的骄傲和不容逾越的原则。因此，在应对楚军时，高要的策略虽也凌厉，但大多是基于双方硬实力的碰撞，排兵布阵，正奇相合，尚属“克制”，并未动用那些过于阴损、可能殃及无穷的绝户之计。

他转向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浑身煞气未散的英布，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英布，你且提前下去休息，恢复体力。依我预料，楚军的增援主力恐怕已近在咫尺，若我所料不差，项羽极可能已派出一支奇兵，试图绕至我军后方，意图趁夜发动突袭，以期前后夹击，令我军首尾不能相顾！”

“什么？！王上，这……”英布闻言，脸上的亢奋与轻蔑瞬间被惊愕取代，方才还说楚军不堪一击，此刻听到可能被大军合围，即便是他这等猛将，也不由得心中一凛。楚军骑兵的数量优势是实打实的，若真被对方成功绕后包抄，己方全是步兵，困守在这临时营寨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焦急，“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是否要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