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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走向自己带来的马群,从中牵出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这马是他特意挑选的战马,性子烈,脚力足,此刻虽被照日玉狮子的气势压得有些不安,却依旧昂首挺立。
刘醒非翻身上马,又从马鞍旁解下一杆长枪。
那枪通体金黄,枪杆上缠着防滑的黑布,枪尖寒光闪闪,竟是一杆黄金打造的枪身,分量显然不轻。
他握紧黄金大枪,调转马头,对着赵惊鸿的方向,缓缓举起了枪。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卷着雪粒,打在枪杆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匹马,两个人,两杆枪,在茫茫草原的大雪里,对峙起来。
草原的风裹着雪沫子,刮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小部族的营盘早已没了活气,毡帐被戳破了洞,勒勒车翻倒在雪地里,散落的财物混着暗红的血,在茫茫白雪里搅成一片狼藉。
就在这片糜烂的营地中央,两道身影如标枪般立着。
刘醒非一身玄色劲装,握着那杆黄金大枪。
枪身被雪光映得发亮,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手腕微沉,却稳如磐石。
他的呼吸很慢,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白气,在身前凝成一小团,又被风卷走。
对面三丈外,赵惊鸿的红袍上溅着点点血痕,在白雪里格外刺目。
他手中的寒龙胆枪泛着幽蓝的银光,枪尖斜指地面,一滴血珠悬在尖端,迟迟不肯落下。
没人说话。
但空气中却像有看不见的浪涛在撞。
那是属于顶级高手的气机,带着金戈铁马的锐,带着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烈,在两人之间交击、碰撞,连卷过的风雪都像是被劈开了一道无形的缝。
营地角落,却传来了不同的动静。
几个幸存的妇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她们用冻得通红的手捧起干净的雪,一把把往脸上抹,洗去泪痕和污垢,露出一张张麻木却倔强的脸。
有人掀开翻倒的勒勒车,从里面拖出破麻袋,倒出糙米、干面,还有些冻得硬邦邦的碎菜叶。
一个年长些的妇人从怀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肉干,又找出个豁了口的陶罐,往里面丢了把盐粒子,倒上融化的雪水。
另一个年轻些的,从毡帐残骸里扒出个铁锅,架在石头垒的简易灶上,点燃了捡来的干牛粪。
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
肉干的腥味混着米面的气息,慢慢在风雪里散开。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一个妇人哼起了调子。
那调子又低又沉,带着草原特有的苍凉,是送葬的悲歌。
很快,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歌声断断续续,裹着哭腔,在营盘里盘旋。
她们唱着死去的丈夫,唱着被杀的儿子,唱着被毁掉的家园。
那些不久前还举着弯刀抢劫、奴役他人的手,此刻正揉着面团,搅着锅里的糊糊,仿佛忘了自己曾是怎样的凶徒,只记得此刻的失去与委屈。
歌声飘到近前,却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刘醒非的目光始终锁在赵惊鸿的寒龙胆枪上,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能听见歌声,能闻到饭菜的香气,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雪正在慢慢融化,但这些都进不了他的心。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对面那杆银色的枪,和握着枪的那个人。
赵惊鸿同样如此。
他的视线落在黄金大枪的枪尖上,那里反射着雪光,亮得有些刺眼。
他能分辨出歌声里的悲恸,能猜到那些妇人在做什么,但他的注意力比刀锋还要集中,只盯着刘醒非握枪的手,等着那必然会到来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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