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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无命的肌肉紧缩着,那种濒死时剧烈的反应还未完全消失,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的每一条肌肉都好似在打颤,那种直刺心底的冰冷冻得他浑身上下都像尸体一样的僵硬,而她的怀抱
她的怀抱既带着血与火的硝烟、带着桂花油和花果儿的熏香,也带着他很喜欢的、那种微妙而熟悉的甜味,好似熟透了的樱桃,丰饶、甘美、充满自身。
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热血溅出,好似在心口上盛开了一朵血腥蔷薇,罗敷的眼泪“嗒叭”两声落在了他的薄唇之上,好似两滴滚烫的岩浆,在接触唇瓣的一瞬间,恍若有“滋啦”的声音响起。
荆无命觉得很满意
他这一生,其实很少能体会到“满意”这种情绪,他总是饿,总是渴,总是从来都不被满足。
最开始不被满足的,是饱腹欲与温暖。
人生的前十年,那种缺衣少食在山野中流浪、在街面上流浪的日子,他已不大记得了,好似是自己出于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将它们全部都抹除掉了。
再往后十年,他被上官金虹领进了门,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根细而利的绳索,被帮主拖着往前爬。
那是一根名叫感情的绳索。
荆无命对他的感情非常复杂,他是他的父亲、是帮主、是严酷对待他的奴隶主,又是他唯一可以依赖、可以孺慕的人。
荆无命只是个从山林里来的小孩子,像只凶狠却麻木的狼崽子一样,脖子被套上绳索强行拖进这红尘世界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绳索令他好快乐、又好痛苦。他拽着自己脖子上细细的绳索,简直就好似是跪在地上跟着他向前爬。那细线总好似将断未断的模样,他时时刻刻都要确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性,诚惶诚恐、摇尾乞怜。
他恨上官飞。
他恨上官夫人。
他恨金钱帮的每一个人。
上官飞母子认为他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他自己的脑袋瓜子就也这么以为了原来我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要接我进门的,我和上官飞是一样的,他不会扔掉我的
年少的孩子这么想到,感觉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还没有学过“自欺欺人”这个成语,但已隐约体会到了它的真意。
所以,上官夫人越苛待他,他反而越能在那种虐待中体会到快乐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她做什么要生气呢
直到上官夫人被他怄死。他忽然体会到一种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打颤的快乐,他才明白,哦我恨不得把帮主身边的所有人都杀光
十二岁的荆无命在夫人的丧仪上舔了舔嘴唇,露出了奇怪而满足的笑容。
上官金虹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这小疯子,重重一掌掴在了他的面上。
上官金虹冷冷地道“你得受教训。”
后来发生的事情,荆
无命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被反复的折磨,非比寻常的肉体折磨,各色刑具轮番上场,上官飞也拎着鞭子进来瞧着被吊起来的他,露出了刻骨的仇恨之色。
但是每一次受刑完毕,上官金虹都是亲自来给他上药的。
少年人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地躺着,问他“帮主,我是你的儿子吗”
上官金虹没什么表情地瞧着他,平静地道“不是。”
少年怔了怔,说“哦。”
上官金虹却问他“你认为你是什么”
荆无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上官金虹冷淡地把金疮药放在了榻边的小几子上,就这么离开了。荆无命说“别走”,从榻上跌到了地上,痛得浑身都蜷缩了起来,上官金虹却已大步离开了,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荆无命的心坠入了深渊的谷底。
他诚惶诚恐地意识到帮主不高兴,帮主生他的气了,帮主是不是要抛弃他了
那一阵子的煎熬比上的煎熬更加让他害怕,他要见上官金虹,有人拦着,他故意挑衅上官飞,被对方又抽了一顿鞭子,躺在屋子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个人却始终不出现,令他绝望。
他反复在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直到有一天,上官金虹又见了他,问“你是什么你想好了么”
少年想起了自己偷听到的帮众的闲聊。
“帮主这是在训狗熬鹰呢。”
少年说“我是帮主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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