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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抚到任广东,是为来者,本抚执白先行如何?”
“……请。”
张孚敬微笑着拈起一枚棋子,轻脆地点在天元之上。
郑存忠愕然看着棋盘。
起手天元而非从边星入手,张孚敬是不懂围棋还是棋力高深至极?
《史记历书》有云: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天元,象征着王者。
郑存忠抬头看了看平静的张孚敬:他身负皇命而来。
不屑边角实地,稳据天元以镇边角?
家门之外,正发生着什么?
他怎么能确认自己是这回大事首脑的?
谁做了叛徒?!
……
霍韬是广东巡按御史,现在黄佐摆在他面前的,是让他脸色发白的一叠纸。
“黄参议,你也是广东人。”霍韬口干舌燥地看着年轻的黄佐,“你这是要我自绝于广东父老!”
“不是我要你自绝于谁,是广东父老要看你是不是为乡亲开这片天!”黄佐满脸沉郁,“飓风来后,百姓的惨状,霍巡按没看在眼里吗?今年小风,明年大风,为何来了一场风就有这么多户人家断了粮米?粮米都去哪了?梁公举荐你出山,是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还是说,霍巡按觉得去年清丈田土时用心督宪一方就已经足够了?你也要学你举荐的方献夫告病?”
霍韬被他怼得面红耳赤。
可是以进士出身在家乡呆了十年,霍家也不是那么干净。
朝堂争执不休,霍韬心里终究有一分侥幸。
直到现在看到面前的这一叠纸,他涩声说道:“我若是上了这道奏疏,广东这么多府、这么多县,仓促之间谁来守土安民?抚台大人去年没办完他们,不就是因为也很清楚尽数办了会大乱吗?就算朝廷能尽快选人来接任,底下的胥吏呢?也能全办了吗?你知道这是换汤不换药!”
“我只是奉抚台和藩台之命为你送来这些罪状。后面的事,不必你我担心!”
霍韬还在挣扎:“此时朝中参策们争执不休,抚台藩台送来这些,到底是为了广东百姓还是为了朝争?”
黄佐静静地看着他。
巡按御史只对朝廷负责,就算是张孚敬和张恩也不能命令他做什么。
要不要上奏疏弹劾广东这么多命官,可以由霍韬自己决定。
霍韬感觉很痛苦,他不想看到这么多罪状。
既然是张孚敬和张恩命黄佐送来的,自然都有实据。这一点都不奇怪,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做官,有一些还是去年那一批当中的戴罪者。
霍韬只是从中看出了不妙:朝廷不是还在为要不要变法争执不休吗?张孚敬为什么像是又要在广东大开杀戒的样子?
这样一封奏疏呈到了京城里,陛下震怒是一定的,杨廷和借之令费宏哑口无言也是一定的。
那后面岂非真的要动赋役了?霍韬想不出来有什么能使广东士绅集体暴动而广东不乱的新法。
“我得中榜眼,是因为陛下策问何以富国,我以吏治作答。”黄佐忽然开口,盯着他说道,“渭先,你以会元高中进士,西樵山读书十载,莫非圣贤教诲反而都读忘记了?”
霍韬眼里露出一丝羞恼,忘情地大声说道:“自然没有忘!然陛下御极不久,此时欲行新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尚无定论!若是广东新法行之又废,岂非折腾百姓?”
黄佐眼里露出失望。
有些事,黄佐知道,但不能对霍韬说。
但纵然霍韬不清楚背后的情况,巡宪地方仍然是他的职责。
霍韬这么说,只能说明他观望着,甚至期盼着朝堂中的“旧党”胜出。
于是黄佐拱了拱手:“东西我带到了,霍巡按自行决断。”
说罢就告辞离去。
正要去潮州府协助处理百姓围攻揭阳县衙事件的霍韬并不知道广州城内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看着黄佐离开增城县外的驿馆,骑上了马冒雨赶回广州城。
眼神落回房间里那一叠纸上,他紧锁眉头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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