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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西临长到这么大,因为焦虑失过眠,因为压力大失过眠,因为想窦寻失过眠,这还是头一次给吓得失眠。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倒不至于怕鬼,只是觉得有一股死亡的气息时刻缭绕在身边,昏沉一会,就会激灵一下醒过来,怀疑哪里又有谁被拖走了,直到后来积攒的能量耗尽,他“断电”晕过去才消停。
第二天探视时间见到了窦寻,徐西临简直不敢回顾头天夜里的心情,真恨不能爬起来抱着窦寻哭一场,可别说爬起来,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跟窦寻大眼瞪小眼。
他身上没地方下手,窦寻只好束手站在一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跟你说个事。”
徐西临微微转了转眼珠。
窦寻几不可闻地把声音拢成一条线,直接穿进了他的耳朵:“我爱你。”
徐西临心口一热,眼睛倏地亮起来。
窦寻看了看他,嘴角似乎带上了一点笑意,把声音压得更低,又说:“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立刻就跟你走,不是威胁。”
徐西临:“……”
他被重症监护室吓出的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消退,又被窦寻笃定认真的语气弄得心惊肉跳。
窦寻的目光刮地三尺似的从木乃伊似的徐西临身上扫过,想碰又不敢动,最后只是克制又矜持地碰了碰他的指尖:“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再轻饶你了。”
徐西临心里泪流满面地想:“好的,任你处置,先把我放出去。”
“那天给你做了好吃的,”窦寻无视徐西临惊恐的目光,擎着一点笑意跟他说话,“结果你没回去,锅底烧漏了。”
什么!
徐西临方才有些乏力的眼皮彻底拉平了。
“后来你儿子口头报警,招来了消防员。”窦寻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徐西临:“……”
大喘气,欺负病号。
窦寻接着说:“没想到它这么聪明,将来把它托付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可以带着它一起去找你,好不好?”
徐西临听出了他深深压抑的恐惧和愤怒,企图用眼神讨好卖乖,被窦寻无视了。
“我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差点没用上。”窦寻眼珠一转,眼圈倏地又有点红,被他深吸口气忍回去了,他声音倏地有点颤抖,“你要是人不在了,留着那些破烂干什么呢?让我一进去就享受迎头一棒吗?”
徐西临默然。
探视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会,好像没说几句话就结束了,医护人员来提醒,窦寻遗憾地说:“好吧,那我走了,明天再来折磨你。”
徐西临从他的精神折磨里回过神里,心里几乎要呐喊:“别走!快回来继续折磨!这地方太可怕了!你爱了半天都是嘴炮吗?行动呢兄弟!放我出去啊!”
可惜窦寻发泄了一通,没看懂他复杂的神色,还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徐西临终于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简直有种刑满释放的错觉。
病人家属们在旁边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他也不觉得拥挤不觉得烦,看见一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遗产的情景喜剧还颇有兴趣,连宋连元那张黑脸都显得十分亲切……只要让他离开恐怖的重症监护室,无论是讨厌的工作、层出不穷的麻烦,还是封建迷信的大哥,都显得可爱起来。
护工把他推到新病房的床位旁,正想帮忙把他移过来,窦寻就旁若无人地伸了手,平平稳稳地抱起徐西临放好,紧接着无视宋连元的臭脸,低头在徐西临额头上亲了一下。
宋连元:“咳咳咳……”
光天化日啊,廉耻呢?公序良俗呢?太不像话了!
窦寻淡定地抬头一扫惊呆的医护人员,问:“宋哥怎么了?”
“你……你那什么,”宋连元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半天,憋出一句,“请这么长时间假单位没事吗?”
“没事,”窦寻说,“我代的课是小学期的,已经上完了,工作那边也请假了,我跟我老师说,要是不批给我假,家就没了,他老人家没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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