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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是徐西临他爸的郑先生后来又在六中学校门口徘徊过几次,但徐西临身边每次都拉帮结伙地跟着一个篮球队,呼啸而过,对他视而不见,郑先生根本找不到机会说话。
过了一阵,郑先生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徐西临的电话号码,每天小心地掐算着他下课的时间给他发短信,于是徐西临把他拖黑了。
一个月以后,郑先生把一个包裹寄到了徐西临学校,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双限量版的球鞋,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出于工作原因,郑先生马上又要出国了,给他留下一点纪念,希望他偶尔也能想起爸爸云云。
可惜,徐西临不吃这套。
他比划了一下球鞋的尺码,颇为随意地往桌子底下一塞,第二天折价卖给了篮球队的一个高一学弟,拿了钱,请他那一干狐朋狗友吃了一顿自助,一帮半大的小伙子大丫头们冲进自助餐厅,谁也不怕吃不回本,差点没把老板吃哭了。
窦寻作为一个前因后果的知情人,冷眼旁观了此事的首尾,发现徐西临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不缺鞋,不缺人爱,也不缺爸爸。
徐西临的朋友到处都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喜欢他的小姑娘能用匿名的礼物把他桌子堆满了,他愿意对谁好就对谁好,喜欢谁就跟谁一起玩。尽管性情还算随和开朗,时常能自行发现别人可爱的地方,但如果认定对方不可爱,别人也休想用什么东西打动他。
他什么都不缺,所以“无欲则刚”。
郑先生因为一开始不幸掰了他的逆鳞,被他划作了“不可爱”的那一类人,因此“迟到的父爱”也好,“卑微的心意”也好,“昂贵的礼物”也好,徐西临一概不稀罕。
告别了一帮扶着墙从自助餐厅出去的同学,窦寻忽然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一点也不领他的情吗?”
徐西临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满不在乎地说:“一双破鞋就想买一个儿子,那‘儿子’也忒便宜了,赶明儿我也买俩去。”
窦寻没有跟他掰扯这句混账话里的逻辑问题,又说:“那你打算怎么着才认他?”
“两三百万吧,我也不贵,”徐西临大致掐算了一下,颇有经济头脑地说,“虽然我妈把我养大花不了这么多钱,但是过去的钱比现在的值钱,这个因素也得考虑。”
他居然连通货膨胀都想进去了,还怪缜密的!
然而窦寻却只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点无情的理智,因为他自以为一点也不可爱,所以即使偶尔得到别人一点亲近,他也战战兢兢,总是担心别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后,就把这一点亲密斩草除根。
窦寻一点也没考虑到,徐西临或许只是因为郑先生说了徐进女士的坏话,还在生气而已。
他习惯先心惊胆战地在自己脖子上挂了个“死缓”的牌子,这样万一哪天给“斩立决”了,他的反应也不至于太过惊诧,这样能显得体面一点。
窦寻想:“我一定要再上一年。”
他这个念头每天都比头一天更强烈一点,因为总觉得这种短暂的快乐过一天少一天。
于是转眼,闹哄哄的高二最后一个学期随着天气转热而走到了头,祝小程和窦俊梁的离婚官司并不顺利,夫妻双方拨开最后一点温情,里面剩下的都是利益纠葛,尤其当中还牵扯着一个踮着脚准备上位的小三。
要是没有按月打过来的生活费,窦寻几乎要有种自己天生没爹没妈的错觉。
他渐渐习惯了在徐家的日子,刚开始一些不易察觉的小拘谨也都消失了,在同学中也慢慢有了一点存在感。
窦寻对自己说一不二,答应了自己再上一年高中,当真就要缺勤高考。
那天正好要办“成人仪式”,整个高二楼都是穿得格外人模狗样的青少年——这是六中一个特殊的传统,听说在好多其他学校,“成人仪式”都是跟“高考誓师大会”并在一起举行的,只有六中选在高二末、上一届学生即将高考的时候,还办得颇为隆重。
此时大多数学生在法律意义上还不算“成人”,但学校要求他们提前换下校服,穿一天正装,女生要是愿意,还可以简单化个妆,家长有空的也能来观礼,这代表“高考假”一过,这批学生就将以为自己负责的方式进入真正的毕业班。
整场成人仪式结束,七里香简直累得要虚脱了,穿着雪白衬衫的窦寻就是这时候敲开门通知她这个噩耗的。
七里香简直要疯,窦寻好一阵子没给她找过麻烦了,看起来连不合群的症状都有所改善,七里香还以为是自己诚意动天,终于感化了这个格外刺头的小崽子,谁知道闹了半天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人家给她憋着玩了一把大的!
高考是早就报了名的,六中的高二生高考政策是真刀真枪的考,不是那种伪造假学籍的“练兵”。这相当于允许学生提前毕业,而既然已经“毕业”,那今年窦寻缺考也好,考砸了没去也好,无论如何,他要是再打算参加下一年的高考,就不能算是应届生了。
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弄个“复读”,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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