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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乐作为一个从小就精力旺盛、好奇心也旺盛的狗崽子,天不怕地不怕,按理说是不该怕鬼的。事实也正是如此,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在他大约十五岁以前,非但不怕鬼,甚至若遇见了鬼,还会主动追上去交个朋友。
这才有了少年误入鬼宴,差点魂归西天的故事。
那一年的中元节,河灯点燃了整个长安城。这个本该是祭奠亡灵的日子,在盛世长安的钟鼓声下,显得格外的热闹和欢喜。
朱雀台的高阁顶上,穿着一身大红圆领袍的少年腰挎宝刀,临风独立。
风吹着他仅用一根玉簪固定的长发,也吹着腰间令牌撞着大串的钥匙,叮当作响。他就这样站在高处,目光越过重重的院墙和牌坊,眺望着偌大的城池。
忽然,背后传来沉稳的男声:“半山,该回去了。”
桓乐回过头,露出尚且稚嫩却目光坚毅的脸来,略作勾唇:“我才不回去呢,今儿这么热闹,回去作甚?我说好了要给夫子带酒的,百花楼的精酿,一月可只有一坛。”
来人无奈地摇摇头,道:“今日鬼门大开,你若不在戌时前回去,娘又该念你了。”
闻言,桓乐瘪起嘴,眼底深处却有一丝狡黠一闪而逝。他上前拍了拍来人的肩膀,歪着脑袋看着他,道:“我会不会被娘亲训斥,这就要看平儿你的了,来,这个拿着。”
说罢,桓乐扯下腰间的钥匙塞进来人手里,只两步便快速跑到檐边:“待会儿记得帮我留个门啊,跟娘说我被夫子叫去读书了!”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影便如飞鹏跃下。大红的衣衫鼓荡,他张开双手拥抱夜风,却在来人探出头去查看的刹那,稳稳落在横跨整个朱雀台别院的铁锁上。
纵横八达的铁锁上有金铃万千,随着少年快速的奔跑齐齐震颤。
只几个起落,少年的身影便已跃至最外围的院墙上。不用细看,都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一定神采飞扬。
“这小狗崽子,若是叫大人知道你又踩了他的八卦阵,定要打你的屁股……”
无奈的轻笑飘散风中,可桓乐注定听不到了。他已然扑入了长安城的怀抱,如惊鸿掠影般穿梭在各个河灯照亮之处,好奇而自由的打量着人世繁华。
他在某个蓦然回首时邂逅过一群妖怪同胞,她们穿着漂亮的襦裙,在一片灯影中汇入欢歌宴舞的海洋。
他也在穿过弯弯的南榴桥时,俯身看向水中,发现了鬼影憧憧。
在这世上,鲜少有这样的时刻——人、鬼、妖齐聚在一片星空之下,以这样一种节日的方式。
“桓三公子!”蓦地,人群里有人叫他。
桓乐回眸,便见人群中蹿出一个青衣书生来,年纪不大却蓄着胡子,发髻上还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支笔,正是南榴桥附近那个狗也嫌的疯书生。
疯书生其实不疯,脑子清醒得很,只是时常蹦出些惊人之语,还自称是个旷古烁今的诗人。
桓乐侧身一步,灵活躲过书生抓来的手,挑眉道:“宋梨,你又作甚诗了?”
宋梨连忙摇头:“没作、没作,这不正在找灵感么。三公子今日好闲心,怎么孤身一人在这儿,要不您……”
“嗳,我可没空啊。”
“您还没听我说什么事儿呢!”
桓乐在前头闲庭信步地走,宋梨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提着衣摆,差点跑丢了鞋子。
“三公子、三公子您走慢点儿!”宋梨快喘不过气来了。
桓乐背着手,低头避过头顶一排灯笼,回眸道:“我又没让你跟,这会儿河堤边正热闹着呢,你去喝三两小酒,再作诗一首,半个长安的人都听着,岂不比跟着我痛快?”
宋梨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胳膊,道:“那可不行,不思故人,如何作故人诗?我要写的诗,一定是独一无二、奇绝无比的!那些都太平庸了,平庸、乏味、无趣至极!”
桓乐笑了:“我可不会作诗,你同我说也没用。”
宋梨双眼放光:“可你是这长安城里顶顶好的妙人啊!”
“所以?”
“所以你一定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鬼宴对不对?”
桓乐当然有兴趣,立刻问他是从哪儿听来的。宋梨却又故作神秘,背书似的摇头晃脑,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我听说今天鬼差都在人间,厉害得很呢,百鬼盛宴,听着危险实则安全,我们就去看一眼,看完就走,怎么样?”
桓乐艺高人胆大,活了这么多年就没他不敢做的事情,当然得去见识见识。
“你这是赖上我了?”桓乐挑眉。
“嘿嘿。”宋梨腆着脸:“不过听说要进这鬼宴,还得带块敲门砖,譬如——一坛千金难买的好酒。”
“好酒?”桓乐蓦地停下脚步,打量的目光停驻在宋梨身上,倏然变得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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