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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仪骑马慢行于漫漫草原上,风一阵阵扑簌着长草,浪潮似地滚来。她张望远方,已认不出来时的路。刚才离开行帐没有带任何随从,走得远了,才发现四处都是长草如海,不知不觉,竟已深陷其中。
远远地看着太阳,孤挂在西边,薄碎的光显得力有不逮。她想了想,还是骑马向着那光亮处行去。她的天性便是如此,向往着光芒,畏惧黑暗。这像是八岁时落下的病根,那一时的黑暗纠结着她的人生,从而改变了原有的轨道。
马儿小跑了一会,她四顾,周围的景致竟丝毫未变,日头渐渐靠向山头,依然很远。莫非她一圈又回到原地?舒仪一拉缰绳,停在原处,她并不着急,与其在这一片绿海中翻腾,不如暂时休息,等待别人的发现。
翻身下马,这才发现长草如烟,高至她的腰间,把人都要淹没了。她一手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样的情况与幼时多么相似,也是这般茫然徘徊,可在那时,她朝着唯一的光亮处寻找,竟找到了他。
他教导她,关怀她,从而改变她……
舒仪蓦地停下脚步,马儿似乎感受到她的彷徨,脑袋轻晃。
“舒仪,你在干什么?”
她听到呼喊,转过头,看到宁远侯跳下马,一脸担忧地跑了过来,身后带着一众侍卫。
“叫你几声都不应,”尉戈一路奔到她面前,眉峰折起,显得极为忧心。
他远远地看到她骑马游荡在草原间,一时又下马漫走,长草几乎要湮没了她,他本以为她游兴正浓,就缀在其后,一时不觉,抬眼眺望,长风低拂,她衣袂翩然,身影隐约如墨淡,几乎要陷入草原之中。
他这才急追上来,看她总是四处张望,似乎遗落了什么。
“你是在找什么?”
舒仪扫了他一眼,微愣了一下,唇畔噙起淡笑:“我在找人。”
“找人?”尉戈盯着她,似乎很讶异这个答案,漆黑的眸色映着漫天碧草,越见深沉,“找什么人?”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舒仪笑地疏懒,轻轻转过身来,一身云锦衣裳,是通经断纬极为精巧的妆花,月白的底,藕色的暗纹如莲,走的近处才能看清,逐花异色,随身而动,朵朵似要盛开。
尉戈一时失神,没有听清她的话语,神色茫然。
舒仪悠悠道:“我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尉戈几乎想象不出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挑起眉,问道:“那你找到了么?”
舒仪微微垂下眼,声音轻柔如草原上的熏风:“找到了!我原以为他点着灯火等待我,后来才发现,他并没有等待任何人,只是我一厢情愿寻着光亮找到了他。”
草波如浪,余晖把她的影拉地极长,随风而舞,尉戈心境一闪,凝视着她,想不到什么话可以接口,只是柔声说:“风大了,这里离行帐远,我们回去吧。”
舒仪点了点头,这才觉得牵着缰绳的手有些酸软,随手递给尉戈。尉戈也不恼,信手接过,慢慢往回走。
一旁的侍从看到了倒有些惊慌,赵宝最是机灵,立刻冲上来,接过尉戈手中的缰绳,落后几步,跟在两人的身后。
两人默默地走在草间,衣摆片刻间已经脏污一片,舒仪忽而停下脚步,盯着草丛中的某处,眼神专注。那里有一株碧草,与周围一片尖细的草脉不同,它叶宽而色丽,她上前折下一片长叶,回头浅浅一笑:“你能用这个吹段曲子吗?”
尉戈摇了摇头,看着她孩童般稚气的笑容,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微蹙起眉,也许——是那个她曾经找到的人会用叶子吹曲。
正在他沉吟时,舒仪已举起那片叶,抿在唇间,血色褪尽的唇透明地仿佛叶上的露珠,呜呜咽咽,轻幽的曲从叶间支离破碎地滑出,音色时高时低,高扬处如黄鹂高啼,低婉时似回风盈谷。
那年,大唐的军队向西走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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