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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算工价嘛?”罗用也不是个面皮薄的。
“从头到尾收拾妥当,给三升下水作工钱便好。”这工价自然也是他先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行。”罗用很爽快就点了头,杀猪对他来说是一件麻烦事,若是请村人过来帮忙,分出去的东西必定更多。
那陽大郎今日没有出工,接下这个活计,当即便将那头猪赶到自家住着的那个院子,喊王当媳妇帮他备些滚水,然后便自顾自在院子里忙活了起来,王绍跑出来说要帮忙,也被他给打发了回去,小孩子最好还是不要见血光。
这陽大郎是个鳏夫,他那婆姨当年生产的时候出了意外,大人孩子都没保住。他对王绍向来不错,早前听闻这小子把自己给卖了,二话不说就和王当一起出来找人。
那边陽大郎在正忙着杀猪,这边罗用依旧在自家后院做羊毛毡,等对方把那头猪收拾好了,挑着担子给他送过来,在外头院子里喊一嗓子,罗用便连忙跑出来验货。
“你看看,这猪收拾得可妥当?”那陽大郎笑嘻嘻道。
“妥当妥当。”罗用略略验了一下,活儿做得挺仔细,猪毛刮得很干净,下水也都收拾好了。
猪杀完了,自然就到了要给工钱的时候了,罗用从自家杂货铺拿了米升出来,先是往里面放了一个腰子,又放了一截大肠,凑够了一升,复又问他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嘿嘿。”陽大郎那两只眼睛直往猪尾巴上面看。
“行。”罗用笑了笑,又把猪尾巴给了他,然后又在猪臀上给他割了小孩巴掌大的一块半肥瘦:“怕是还不够三升,再拿些猪血凑数吧。”
“够了够了!”陽大郎连忙道,他是没想到,这罗三郎竟然还能割这么一块好肉给他。
“拿一些吧,这猪血和咸菜一起煮也是不错。”杀一头猪也是不易,罗用觉得那点东西还是少了点,他们那个院子可也有不少人呢,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够了够了,那些个猪血你若吃不完,我便帮你到村里去喊一声,叫他们拿豆渣过来换。”陽大郎帮罗用把东西归置好,挑着箩筐扁担便出了罗家院子,筐里还放着他这一次杀猪得来的工钱,杀一次猪能得这些个东西,可比帮人送货轻松多了。
“那可劳烦了。”罗用在后头喊道。这么多猪血,他们自家确实吃不完。
“不劳烦不劳烦。”
陽大郎现在也是看出来了,这西坡村的人就是用豆渣换东西的时候最大方。
回到那边院中,将这次杀猪得来的酬劳给了王当媳妇,他自己便到村里转悠去了,他们这一帮弟兄现在都是在一口大锅里吃饭,王当媳妇就是掌勺的。
待那陽大郎出了院子,罗用这时候才细细查看自家这头猪,只见那肥膘也有二指厚,因天气寒冷,只这会子功夫,那肥肉便冻成了奶白色,与那瘦肉之间,红白相映,好不诱人,一看就是上好的土猪肉,细闻,也并无多少腥臊之味。
在二十一世纪做那货郎行当的时候,他也见过各式各样不少猪肉,像这样的土猪肉,也只是在某农户家中借住的时候见过一回,跟那主人家买了一点,自己留着尝尝鲜,拿去卖却是不舍得的。
罗用拿菜刀割了一块肋条五花肉下来,拿到灶房,切成小方块,和姜片一起放在凉水里浸了小半个时辰,复又在滚水里焯过,然后将其与生姜葱头浊酒酱油食盐一并放入陶釜之中,小火慢慢煨着,因那浊酒本身就有甜味,所以他就没再放糖。
做这东坡肉,就是要多放酒少放水,小火慢煨,煨够了一二个时辰,香味那就很浓了。
有那几个得了家里大人吩咐,拿着豆渣过来换猪血的小孩,一闻着这个味儿便走不动道了。
“怎的,想吃啊?”见那几个丫头小子们在灶房外头探头探脑,罗用笑问道。
“想吃!”那还用说啊。
“想吃的话,叫你耶娘拿十文钱过来。”罗用这时候正给那一锅东坡肉分装,用的就是自家装腐乳的那种陶罐,一罐只装五粒方肉,另浇上小半勺浓汤,放凉后了再封上油纸,扎上细绳。
这样一罐子东坡肉,他就要卖十文钱,那针对的自然就不能是村里的市场,而是县城那些个商贾贵人。
明日先让王当等人帮他把这一批东坡肉送去许二郎那里,让他给那些个杜仲苗供货方各送一份过去,先做个宣传试试,如若可行,这买卖应也能叫他挣些钱粮回来。
·
也就那一两日的功夫,这东坡肉的名声便在离石县传开了,一说到西坡村东坡肉,甭管吃没吃过,个个都是交口称赞。
有那手快的,着自家奴仆去西坡村抢来一罐子东坡肉,在那酒肆中与众位友人分享,将那肉罐子放在炭火上慢慢烘着,待到烘得罐中肉香从那扎着油纸的灌口边沿飘将出来,便可开罐分食。
那罗三郎对这养猪烹肉之事着实独到,他家这东坡肉,吃着着实美味,肉质甘甜软糯,肥而不腻。那些个不喜猪肉、言其腥臊的,在吃过这个东坡肉之后,也都争着抢着帮那罗三郎打广告。
至于这明明是西坡村的东西,为何却要叫东坡肉,那便无人知晓。
又几日,那长安城的杜七郎因被家中那几个堂表兄弟弄得心烦,思来想去,别个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又打马跑来离石县。
这日下晌,杜惜与他那仆从谢奎刚刚进得离石县,便听闻有人喊他杜七郎,转头一看,见是一个生面孔,心道真是到了哪儿都有那些个爱跟他攀交情的,作为一个风流人物的烦恼便在于此。
“七郎莫非不记得我了?”那人拱手笑道。举手投足之间,倒也是颇有一些风流气度。
“……”这声音听着耳熟啊,杜七郎定睛一看,登时便哈哈大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是阎六郎,怎的月余不见,你竟丰腴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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