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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辛夷沉着脸,用刚刚攒出来的一点三清之气净了手,又掐了个诀。
残留的那点让她窒息的味道终于散去后,她才起身,将身上实在太脏了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反身在黑釉瓷枕上摸索了片刻。
她不着急确认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趟外出了多久,究竟有没有引起什么风浪,也不着急去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屋外是否天光已亮,紫葵在阶下来回了多少遍,心中有多少焦急,却也不敢出声。
因为她不必去问,本就可以自己去“看”。
手触摸到黑釉瓷枕的几乎同时,沉不透风的漆黑房间里,似是有了一阵微风。
床帏微动,凝辛夷的发丝也从她的耳侧被拂落,三清之气自她的掌心入她体内经络,让她疲乏至极的身躯终于有了一丝缓解。
那些她不在这里时,这间屋子中和周遭发生过的一切,一一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
她看见刚到谢府的那一日,服侍她就寝,绕出里屋后,紫菱还不忘绕着外墙走了一圈,将临行前凝大小姐凝玉娆亲手交予她的辟邪安神符箓仔细贴好。
紫葵的神魂有一缕在她这里,她轻而易举便也知道,彼时凝玉娆将这辟邪安神符交予紫葵时,还面带担忧地说,虽说父亲曾请了佛国洞天的高僧前来超度,但此处到底阴气极重,三妹妹又是凡体之人,万一被邪祟冲撞就不好了。
她又给了紫葵一些额外的符箓,要她分给其他仆从,嘱咐大家一定要随身携带。
神魂微颤,她看到贴完最后一张,紫葵轻巧起身,挑了一张看起来最漂亮的符给自己留下,然后去给其他侍女分符箓了。
辟邪安神符箓如今还在四周稳稳地贴着,上面的墨迹她很熟悉,是凝玉娆亲自凝了三清之气为墨,一笔一划写下的。
谁看了不说一声姊妹情深。
凝辛夷回头看了一眼应声虫,那只专门用来和凝玉娆联系的蝴蝶飞虫在金色的笼子里栖息,蝶翼上有大块的墨渍溢散。
看来凝玉娆联系过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在金笼上封了符,除了她,谁也别想从那只应声虫嘴里听到任何话语。
……
她继续在“看”。
天色明灭,昼夜交替,交替到第四次的时候,凝辛夷终于慢慢眨了眨眼。
她以为自己在白沙堤度过的,只是一个过分漫长的夜晚,却没想到,在妖瘴之内,时间混淆,外界竟然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五天?
还好她过去脾气实在够差,定下的规矩也足够不容置疑,也曾有过这样数天都不出门的过往。所以纵使她这么久都没有从房间里走出去,紫葵再心急,都没有敲一下门,还屏退了所有所有其他人。
昼夜再换,入暮时分,她终于看到了谢晏兮的身影。
他面沉如水,踩星光而来。整个谢府安谧如初,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入她的房间时,他抬手推窗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那几张辟邪安神符上,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然后,他双手间夹了一根巫草,灵火一卷,做了一个很明显的反卦,这才重新起身。
他每向前一步,身后都有血珠滴落,旋即便会燃起幽蓝的灵火,将血珠吞噬消弭,抹去一切痕迹。
那些幽蓝足以将密不透风的室内照亮,让他看清床榻的位置,将她放下。
他的手没有触碰到黑釉瓷枕,也完全没有任何停留打量的意味,基本上是衣袂翻飞,转身就走。
堪称飞快,不夹杂一丝个人情绪,像是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没有再俯身看看她的情况究竟如何。
如果不是走了白沙堤这一遭,凝辛夷恐怕是会误解他的。
但即使是这样“看”,凝辛夷也看到了他已经在止不住微颤的手指,更不必说那些滴落在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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