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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间的溪流中洗干净了手中的血,楚晋乘着将要放明的天色回到了暂时的落脚点。
清晨的林间带着潮湿的白雾,沾衣即湿,不多时浑身便泛起冷意。他绕了远路,又拾了些柴,才放慢脚步往山上走去。
这座无名山从前大概住过人,只是后来都搬走了,剩下几间破败的农舍,收拾一下倒也能住人。楚晋将柴在院中放下,转过身便看见沈云言倚在墙边默不作声地盯着他,见自己被发现,便心平气和地打了个招呼:“早。”
当初从地宫出来后,楚晋背着沈孟枝又走了整整一夜,最后终于撑不住,筋疲力尽倒下后,被及时赶到的沈云言给捡了回去。
胥方城破后沈云言便一直在找两人,他根据两人消失的那座后山,大致推算了他们可能漂到的位置,差点把地皮都给翻过来了,才找到了惨不忍睹的两人。
听觉尚未恢复,但也已经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这些时日楚晋已经基本能辨认口型来进行沟通,所以很快反应过来沈云言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他笑了笑,道:“兄长早。”
沈云言已经被叫得麻木了,毕竟自家弟弟都跟人成了亲,不叫兄长也说不过去。他没问楚晋昨晚去了哪里,而是道:“你要看一眼孟枝吗?”
楚晋很快问:“他醒了吗?”
“没有。”沈云言摇头,过半晌,嘀咕了一声,“但我觉得他可能想见你。”
自从地宫一事后,他对这位“弟婿”的敌意便少了许多,稍微看松了一点自家的白菜。
时至今日,他依旧会后怕和心悸。沈孟枝伤得很重,脉象只差一点便彻底断了,楚晋是背着他,一步一步从深山里走出来的。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的弟弟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他会受尽折磨死在楚戎的手里,或是在永无天日的地宫里就此沉睡。
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强撑着一口气,撑过早该断绝的命理,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沈云言叹了口气,他大概知道沈孟枝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选择楚晋了。
“谢谢。”他说。
楚晋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没有什么要谢我的,我和他之间不需要这些。”
沈云言也笑了起来。
他侧过身,让出了门,道:“进去吧。”
下过雨,屋里有淡淡的霉味,又被药香掩下了。
楚晋走到床边,在陪守的矮凳上坐了下来,目光停在眼前人的侧脸上。
从生死一线被救回来,又休养了一段时间,沈孟枝的状况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
他阖着眼,呼吸清浅绵长,被褥随着胸口的起伏而有规律地伏动。苍白素净的面容在睡梦中显得安静至极,羽睫柔顺地垂落下来,遮住了一双恬淡漂亮的眼眸。
楚晋将手轻轻覆上对方缠着绷带、看不出原来纤长模样的五指,轻声问:“疼不疼啊。”
玉膏城穿腹的一剑,胥方城无尽的折磨,疼不疼啊。
明明会痛,明明被背叛过,你还是要护着一城的百姓,你还是不忍心。
如果对方还醒着,必定会叫他的名字,反问他,难道你不会吗?
楚晋抓住枕上垂落的一缕发丝,半晌,笑了笑。
也是。换做是他,也是一样的。
那人的唇瓣终于恢复了微微的血色,他出神地看了很久,指尖压上,缓缓摩挲。
想起来他说,渴的话,也可以喝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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