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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学甚至不知道自己害怕阴雨天,害怕打雷,害怕闪电,害怕黑暗,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傻的,他仿佛缺失了一段记忆,又仿佛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忘却,他只知道他是傻的,傻着挺开心的,哪怕当天晚上尖叫的筋疲力尽,第二天也依然没事人一样,他什么都不记得,他是傻子。
李单把奶奶接来了,奶孙俩聊了聊,老人就困了,刘学看着她步履蹒跚地进卧室,回到沙发上抱着自己。
他忽然感到很无助。
他以前从没有这种情绪和感觉,就像榆木疙瘩,把他扔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可和廖远停接触那么多天,他陪他玩,还让他接触知识,周姨也细声细语的和他讲话,连李单都会问,问他的想法,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尊重过他,也没有人问他想干什么,他像个奴仆,接受指令。
就像家里只有面条,就一直吃面条,可现在有人问,你想吃面条,还是米饭?为什么不开心?
他好像突然有了不开心的权利,不是只能一直开心。
耳机戴的时间长了,不舒服,刘学拿下来放好,打个哈欠,要上楼。
李单的目光从手机移到他困顿的脸上:“你要睡觉吗?”
刘学揉着眼点头,李单看眼时间,也到点儿了,说:“行,那我也睡了,晚安啊。”
刘学嗯了一声,上楼了。
他躺在床上,抱着廖远停枕的枕头,单薄的背弓起,像一只小虾米。
外面下雨了,他想,他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下的好大,院子里肯定蓄满了水,明天又会有蚯蚓翻上来吗?还会吓到周姨吗?想到这儿,他突然坐起来,想起下午和廖远停种在院子里的种子,不仅有种子,还有花,因为院子里光秃秃的不好看,所以李单又买了几株花,廖远停和他一起种下了,下这么大,花肯定会被打折的,他慌里慌张地穿上鞋下楼,推开门就出去了。
响雷滚滚,轰的人耳膜震动,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刘学正用雨伞把花罩起来,冰冷的豆大的雨水从他脸上滑落,他抬眼,看到一张满是鲜血的脸。
那张脸扭曲狰狞地朝他笑,掐他的脖子,脸的身体,却被刀刺着,一刀,又一刀,血肉模糊,肠子流一地,血溅三尺。
他傻住,木木地蹲着,冷风灌进他的身体,他浑身湿透,仿佛被人抽了魂,呆傻着站起来,捂住耳朵,张大嘴呼吸喊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歇斯底里以至干呕,双膝一弯,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弓着身体,双目赤红,耳鸣,额头青筋凸起,大脑充血,几近晕厥。
刺眼的车灯打过来,是一道急刹,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轿车几乎是漂移着甩尾停下,车门打开,廖远停顾不得围栏,手一撑,就跳进院子,半跪在刘学面前,刘学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没有任何反应。
廖远停面色阴沉地抱着他进屋,神色比阴天还要可怖,他的太阳穴在跳,指尖在抽,刘学身上的冰把他的怒火也冰住了,他怀里抱着的仿佛是没有温度的死人,淋到身上的雨都没有这么冷。
他把刘学抱到卧室放在床上,用被子裹着他,空调温度调高,拿毛巾给他擦头发,声音沙哑地喊他:“刘学。”
“刘学。”
可无论怎么喊,都没用,刘学的视线穿透他,看着不远处的黑暗,无声无息。
廖远停揉揉额头,站起身,给李单打电话,声音嘶哑,强忍住怒意:“滚过来。”
忽然,他想到什么,去找刘学的奶奶。
老人睡觉轻,在他敲第一次门的时候就已经清醒,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拄起拐杖。
她跟着廖远停来到主卧,看到坐在床上呆傻的刘学。
廖远停胸腔起伏,发丝的水滴不停落下,抿着唇。
老人挪到刘学面前,喊他两声,见他没反应,缓慢地抬手,一掌扇他脸上,啪的一声,刘学被打的偏过头,廖远停眉间一跳,他一步跨过去,抬手拦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干什么?!”
“打他。”老人面色平静,浑浊的双眼看着廖远停燃烧的眸子,“不打,他醒不了。”
廖远停眼底蔓上血丝,喉结滚动,松开手,声音嘶哑:“找医生。”
李单迷迷瞪瞪地来了,刚探头,就被一脚踹墙上,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才停下,踹的他五脏六腑移位,差点跪地上,抬眼,对上廖远停漆黑的眼。
里面燃烧滚滚怒火,几乎把他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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